第一次和孙光辉见面是在南京成贤街小学的操场上。下午3点50分的课，他3点半就来到操场上等待孩子们陆续到来。抖空竹是成贤街小学四年级孩子的兴趣课。孩子来一个，孙光辉在点名册上勾一个，确定孩子全到场后，他就开始整理队伍，给这20个孩子上课。先是复习上节课教的抖法：照镜子、猴子爬杆、兰州拉面……孩子们在他不断地“右手重、左手轻”的口令中，开心地玩着抖嗡。

　　据孙光辉介绍，这样的教学他每周固定有五所学校，各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最小的是幼儿园孩子。此外，还会有一些表演任务。作为省级非遗“抖空竹”的代表性传人，他肩负着制作和表演两方面的传承责任。他对记者坦言，相对于表演而言，空竹的制作技艺才是真正的濒危。

　　16岁生日那天，他申请了“光辉木工坊”营业执照

　　孙光辉的空竹制作技艺传自他爷爷孙兴荣。爷爷最早是在渡船口开了家木工坊，那边走秦淮河水路，方便购买木料和竹料。在爷爷那个年代，还没有电动车床，那时候制作木器的车床是要用脚踩的。爷爷在车木器，五六岁的孙光辉就用脚帮爷爷踩车床。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对木器制作产生了兴趣。

　　尽管上头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但继承了孙兴荣这一手绝活的仅有孙光辉一个人。用他的话来说，那是爷爷看中了他性格憨厚、膀子粗、成绩不好，才让他干上了这一行。1984年，刚刚16岁的他初中毕业，就在生日当天申请了当时手工艺人不多的营业执照——光辉木工坊，开始了木器制作生涯。

　　当时他的店在大板巷，2009年拆迁，他把店里的招牌带到了民俗博物馆的工作室里。

　　孙光辉说，做木器是项很劳累的工作，制作空竹仅仅是平时工作的一部分。当时活很多，擀面杖、刀把子、蒸儿糕模具等日用的竹木制品他都可以生产。他每天早上7点开始工作，往往要忙到晚上七八点。空竹一般是在不忙时做的，因为那时候空竹生产出来后，都是要留到过年的时候卖的。这样一年忙下来，可以制作2000多个空竹。这些空竹大部分是在过年那几天卖掉。剩下的一些，是平时有人寻到店里来购买的。

　　从夫子庙练摊，学会一手抖空竹传统绝活

　　传统空竹是竹木结构，面是木头做的，用竹子包边，还要用骨胶来黏合。骨胶就是用猪、鸡、鸭等各类动物的骨头熬制的。由于木头容易脱胶，所以每年都要上胶保养，否则空竹就会散掉。竹木做的空竹也经不起磕碰，有时掉落地上就会坏掉。所以过去玩空竹的人需要年年买，空竹的市场销售也就很好。

　　孙光辉给记者介绍说，每到春节，他们就会在夫子庙摆摊卖空竹。因为空竹是用来玩的，所以卖空竹的人基本都是带着表演，让大家知道怎么玩。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的空竹是爷爷卖，爸爸在抖；后来他长大了，是他在抖，爷爷和爸爸两个人在收钱。80年代生意特别好，一个人收钱已经忙不过来了。而他一身传统的抖空竹绝活就是那时候练成的。

　　和公园里长短枪抖法不同，孙光辉掌握的是传统抖法：照镜子、猴子爬杆、下面条、二龙戏珠、称心如意……将近20种抖法，都是长期和夫子庙高手学习来的。其中有一种往上抖的一招，现在没有人会了。他当时学了十几天都没学会，后被人逼上来了。他说传统抖法受场地限制，当时夫子庙卖东西，空间很小，他这种抖法就是在人缝中也能抖起来。他把这种抖法叫做职业抖法，非常引以为傲。他说，传统抖法没有什么危害性，所以很适合教授给孩子们。

　　现在大家都改用塑料空竹了，一个空竹都能用十年八年的，所以竹木的空竹就不好卖了。尽管塑料空竹比竹木空竹耐用，但是在发出的声音上，竹木的更加悦耳，而塑料的则是杠杠的，不好听。

　　因为抖空竹发出声音，他曾惊动日本警察署

　　作为一项传统体育项目，抖空竹流行于全国各地，但是各地叫法有所不同。抖空竹是北京人的叫法，南京人叫抖嗡，还有些地方叫扯铃，因为需要用两根绳子扯来扯去。

　　南京民俗博物馆的空竹坊是孙光辉的工作室，记者看到，他生产的空竹都会打上“荣记狗牌竹音堂”的LOGO。荣记是孙光辉家祖传的老字号，可为什么叫狗牌？孙光辉笑着给记者解释说，空竹抖动会发出汪汪的声音，或者嗡嗡的声音，很像狗叫，所以就被称做狗牌，抖空竹也被南京人称做抖嗡。

　　为什么空竹会发出声音，这里面就有着制作的技巧。孙光辉笑着给记者说，很多老外对于抖嗡发出声音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一次，他在日本表演，抖嗡拉响后发出的声音把日本警察署都惊动了。

　　在孙光辉的工作室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制作好的空竹。尽管这项手艺快失传了，但是市场上销售却很冷淡。孙光辉指着室内堆放杂物的一角，对记者说，这就是制作空竹的车床。在众多杂物堆积中，记者看到这台孙光辉亲手制作的铸铁机床。因为用得少，加上前几年大板巷拆迁，他就把车床改短了放到店铺里。他有点可惜地给记者说，爷爷的老式木架子车床因为没地方放，他已经拆了扔掉了。后来民俗馆建成后，馆里知道这个情况也很惋惜。

　　除了空竹，孙光辉还生产了一些木头的陀螺、竹蜻蜓、拧拧转，摆在店里。这些保留着传统模样的老玩具，勾起不少人的童年记忆。

　　凭借空竹绝活，他出访了10多个国家

　　1969年出生的孙光辉，今年52岁。个头不高，身板厚实的他，现在走起路来一条腿有点跛。他说，2019年自己生了场病，颈部神经受压迫，动手术留下的后遗症。这也都因为自己年轻时干活太拼了导致的。

　　他一生只干了这一件工作，这一行又苦又累，但他从未后悔过，而且以此为荣。因为凭借着空竹这项技艺，他多次受邀出国表演交流，出访过十几个国家，让很多外国人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神奇与精深。在国外表演时，他还独创了将空竹摆手上玩的姿势，老外把这个抖法叫“OK”。每次出国表演，他都用一个大箱子带上二三十只空竹，各个城市表演，那时候特别有成就感。

　　20年只来过一个学徒，干了半天就走了

　　非遗抖空竹是项制作和表演捆绑在一起的项目，对于孙光辉来说，表演并不是太难的事，制作才是最让他心焦的。

　　他向记者坦言，自己目前并没有传承人。大约在20年前，有个人看到媒体报道找到他，想做学徒。结果就干了一上午，锯了几节料子，中午吃完饭，下午就走了。他说车刀这项技术没有五六年是学不会的，刚开始车擀面杖、刀把子，几年功底下来才能车竹子。需要人特别能吃苦耐劳，由于是个力气活，所以需要20多岁的年轻人。由于学徒没有工资的，所以找到合适的人很难。

　　如果有意向学习这项技艺，可以联系南京晨报“名师带徒”项目组，联系电话：17372961242

　　南京晨报/爱南京记者 陈起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