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报人话当年】许涤新:《新华日报》在重庆做了两件震动山城的事
2023-03-24 11:07:00  作者:许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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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涤新 (1906-1988)

  广东揭阳人,1937年到1946年在重庆工作期间,许涤新担任《新华日报》编委和党总支书记,对外身份是《新华日报》记者。同时,他还担任中共中央南方局宣传部秘书、中共中央南方局统一战线委员会经济组组长等职。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等。

  他的代表作《中国经济的道路》《现代中国经济教程》,被经济学界誉为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中国化的扛鼎之作。许涤新不仅是享誉国内外的经济学家,也是一位身体力行的革命家。在重庆工作期间,更为重庆工商界的统战工作作出了卓越贡献。

  我同曹若茗,张悟真夫妇乘着“民生轮船公司”的船,混杂在撤离武汉的难民中,经过半个月的挣扎,才到达了重庆。到朝天门码头来接我们的是熊瑾玎老同志。

  熊老把我们带到机房街70号的一座旧式楼房。这座楼房是八路军的驻渝办事处。办事处的负责人是周怡同志(后来他病逝于延安)。四川省委领导人罗世文同志也住在这里。罗世文同志很健谈,他早年在莫斯科学习,俄文很好;我那时想学俄文,就请他当我的老师,可惜我没有把俄文学成。罗世文同志是一位坚强的其产主义战士。长征时他曾在张国焘统治下工作,对张的倒行逆施,做了不懈的斗争,差一点死在张的手里。三年之后,国民党反动派为了消灭共产党,在成都制造一件所谓“抢米事件”,把他和车耀先两人逮捕了。先把他们关在重庆磁器口的“白公馆”魔窟,不久又送至息烽的集中营。1945年抗战胜利后又将罗、车两人送到重庆的“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囚禁。罗在狱中教育难友,团结难友,对国民党特务巧妙地进行坚决的斗争。小说《红岩》中的许云峰就是以他为模特儿的。这部小说对他的描写,篇幅虽不太多,但字里行间,直接间接,把他的英雄资态,写得栩栩如生。1946年十月间蒋介石下令将他们两人杀害,并毁灭他们的尸体!罗世文同志在临难前作诗云:“故国山河壮,群情尽望春。‘英雄’夸统一,后笑是何人?”历史完全证实了世文同志的预见,“夸统一”的蒋介石终于被赶出中国大陆,而笑得最后的乃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

  在重庆地下党市委书记廖志高等同志的帮助支持下,熊老板在重庆西三街劝业场门址,找到一家已经停刊的报馆。这家报馆除了排字设备和桌椅之外,还有7、8名四川工人。我们把房屋和设备顶过来,并且把这些工人(其中有3位是共产党员)留下来。党报有了房屋,我同熊老夫妇,曹若茗夫妇都搬出机房街,住进了西三街。

  不久,董必武同志从武汉乘飞机到重庆,我同罗世文、周怡等同志去迎接他。董老对我们分析了抗战形势,认为“保卫大武汉”很难持久,重庆出版《新华日报》必须积极筹备。我同熊瑾玎同志相当着急,最困难的是编辑部,因为到渝的编辑,只有我和曹若茗两人。我急得连觉也睡不成,于是我找《新蜀报》的漆鲁鱼同志商量,请他在试版期间帮忙,他慨然答应。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他在西三街《新华日报》的2楼上,同我们一齐为党报的试版而熬夜。最使我高兴的是戈宝权和华岗两同志在人手单薄的试版期间,到达了重庆。老华是总编辑,他一来,我的担子就轻松得多了。在夜班搞试稿时,我负责国内版;宝权负责国际版,老华抓总。

  武汉的《新华日报》在周恩来同志的领导下,分批把干部逐步撤退,只留下章汉夫、林肖侠、汤宝桐(排字工人的领班)和朱世纶等七八个人,一直坚持到日寇的坦克和装甲车迫近郊区的时候。在武汉陷落(1938年11月24日)那一天的早晨,还出版了在武汉的最后一张报纸。次日(11月25日),重庆的《新华日报》便正式出版了。

  《新华日报》这一年冬天,在重庆做了两件震动山城的事情。

  第一件事:追悼牺牲在“新升隆”轮上的《新华日报》和八路军的25位烈士。

  参加追悼大会的各界人士有一千多人。党报在大会上散发了《追悼保卫大武汉殉难同志专刊》。我为赵兴才同志写了一篇纪念文章,怀念他在少年时代的坎坷生活,怀念他在赵博生和董振堂两同志领导下参加宁都起义的革命行为,怀念他被派到上海枪杀叛徒特务的英勇战斗,怀念他在监狱里的坚强意志和勤奋学习,怀念他在“新升隆”轮上敌机的密集投弹时积极救护同志的大无畏精神。

  在这次追悼大会上,周恩来同志因为不在重庆,所以没有出席。董老在追悼大会上讲了一篇激动人心的讲话。日本反战女文学家绿川英子被邀在会上讲话,为她作翻译的是胡风。我那时是在搞接待工作,因此,同绿川及其丈夫刘仁,成了朋友。绿川很朴素,而刘仁相当健谈。经常在星期天,我和华岗约她们夫妇两人上小馆子,上天下地,痛快淋漓地谈个不休。刘仁是东北人,日本投降后,她们夫妇回到黑水白山的故乡。两年前,记不起是谁告诉我,绿川和刘仁都已离开人世了。

  第二件事:《新华日报》在1938年12月18日为了推动民众积极抗战,举行了一次万人空巷的“义卖献金”运动。

  党报的编辑部、排字房和营业部,无论日班同志和夜班同志,都一齐出动。这一次活动是在当地地下党的支持下进行的。营业部的同志在各个交通要道,设立“义卖站”。编辑部的同志各负责一条马路,来回巡视义卖情况。我负责的是打铜街到都邮街(后改名为民权路)一长段。我穿了一件布雨衣,在这一带帮助学生、工人和店员,做好宣传,做好义卖活动。最使人高兴的是活跃在马路上的天真无比的女学生。她们并不放过每一个不义买党很的人;就是推动义卖的我,也逃不出她们的手。我对她们说:“我是《新华日报》编辑,也是参加义卖的。”她们笑着说,“你既然参加义卖,就应该先买一份。”为了鼓励她们,我只好高高兴兴买一份报。把报纸装进雨衣的口袋里。但是走了一段路,又遇到同样情况,只好再买一份。我在这段路上来回走了好儿趟,因而,买了好儿份报纸,到了我回到苍坪街发行部汇报工作时,雨衣的两个口袋,饱饱地装满了党报。一些男学生更加积极。他们用绳子在马路上拦住来往的汽车,使坐小汽车的达官贵人和财主,也没法不“义买”《新华日报》。从上午九时到下午五时,《新华日报》的义卖活动,轰动了整个山城。

  蒋介石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脾气,把国民党的宣传部长张道藩和《中央日报》社长程沧波叫了去痛骂一场。他说:“《新华日报》没有多少人,而且人生地不熟,却居然通过义卖把整个山城闹翻了。我们的《中央日报》和《扫荡报》条件比共党的党报好得多,但是,你们却一无作为,让共产党大显神通,你们给党国丢尽了脸。”

  ——摘自许涤新回忆录《风狂霜峭录》

  三联出版社1989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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