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
2022-01-25 10:08: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东方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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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老来总怀旧,念感恩!近几年,童年求学的诸多记忆,总是魂牵梦绕,让我时常想起启蒙老师杜家坤先生。掐指略算,我因上学工作,离开老家四十多年,大约快有30年未见过他了,很想去看望看望这位老先生!但听说他祖居的杜官庄老家,已因农田整治村庄撤并而全部拆迁,不知道他如今住在哪里!经过一番打听,方知道他现在居住的大概位置。

  2022.1.19,冬日初照,我携夫人,带上备好的礼品,从市区自驾20多公里,来到罗圩街北,儿时从乡下到罗圩中心校读高小,每天必经的罗圩大土塘附近。现在大土塘已填平二十多年,安吉花园和农贸市场座落其上。我在安吉花园与农贸市场之间几度辗转往返,终于找到杜老师现在的住处。

  三十年后再见,我的第一印象,八十一岁的杜老师,仍不减年轻时的帅气,脸色红润,腰板硬郞,走起路来腿脚也蛮利索,只是黑色的帽沿下,眼角与额头多出了许多皱纹。乍一见面,杜老师自然很惊讶,很高兴,不停的与前来看热闹的邻居老人介绍来客是谁,还不停的念叨“为教出这样的学生而自豪”之类的话语。进了门听说,师母三年前已经故去,经常来帮着打理家务的女儿,陪着我的老婆到内室聊些家长里短,我们师生俩在外间对面而坐,打开记忆的闸门,叙起了我幼年刚入初小接受启蒙教育和离别后的一些有趣的往事……

  七岁那年(1962年)初秋,我正忙着跟姐姐一起割青草,交给生产队里喂牛赚工分,打猪菜回家喂猪,在家里帮着大人刷锅洗碗推磨,俨然成了小劳动力的时候,杜老师突然登门,做我父母亲的工作,让我到学校去上学读书。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和偿还苏联债务,国家贫困,教育落后,农村青少年少有上学读书的,加上家庭生活极端困难,哪有闲钱上学啊!我的两个姐姐和后来的两个妹妹,都因此失去了上学读书的机会。但出人意料,父母亲可能是出于重男轻女而偏心,并试图改变我们家族祖辈无人识字的窘况,竟然答应杜老师,同意让我跟他到学校上学!后来我一直在内心深处告诫自己,我之所以能够上学读书,成为什么大学生,中学教师,又偶遇机会改行公务员,成了领导干部,都是因父母的偏爱,姐姐妹妹们放弃求学的机会,为我作出牺牲的结果!

  我的初小四年是在本村的建国小学度过的。说是小学,其实就是附近几个村庄只设一至四年级的教学点。学校很小,只有一排六间土墙草顶的房子,其中四间隔成两个教室,供一二年级和三四年级合并的两个复式班教学使用,教室内凸凹不平的泥土地上,摆放着学生各自从家里带来的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小桌子小板凳,教室前面的墙上,挂着一块木制的黑板,这就是我们一至四年级上课的教室。另外两间房子分别做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全校只有几十个大多人高马大超龄的学生和杜老师及外乡来的王老师。每天两个老师都要一刻不停地轮流上课,因复式班,每堂课都要教一二或三四两个年级,教到的年级就听老师讲课,没教到的年级就自习写作业。

  上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杜老师受我父亲的委托,给我起名字。我是本姓家族这一代男孩中的老大,不知道该按什么辈分起,他只好以外地迁入本村,认我们为一家的杨氏同辈分的名字作参考,思考比较了好一会,果断地说:“好,就叫杨化龙”!从此,这个名字就成为我的代号,与我相伴一生,并且以后我们本宗同辈分的兄弟,也都顺着我的名字中的“化”字,杨化虎,杨化文……的叫开了!

  杜老师的记忆力极好,六十年过去了,他仍记得我当年好学聪慧,与那些超龄大个子的学生不一样,学习刻苦认真,成绩顶尖,各门功课全面发展,每个学期都是三好学生。真的,我自己的记忆也是如此,每个学期放假的时候,总是提着那个陪着我读完四年初小,装着刚获得的奖状奖品和书本文具的蓝色手提式书包,沿着回家的小路,走过村庄前的汪塘及汪塘东北角全村人共用的水井,路遇稀疏不断干活收工回家和挑水的人流,穿过不规则的排排农舍,一边在回家的路上行走,一边哼着新学的儿歌,十分开心地享受着因成绩优秀获奖所带来的自豪兴奋与喜悦。回到家里,取出奖状奖品,炫耀似的让父母亲和姐姐们一一看过,再按时间顺序,一排排夹挂到区隔里外房间的芦柴耙墙上,既是收藏,也为方便观看。但尽管充满自豪,每次考出好成绩和获得奖励,都会按杜老师的要求,从不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表现出丝毫的骄傲自满。当时只知道做好功课,是学生的本份,没什么值得骄傲,后来才懂得,谦逊与低调,是做人的本色!

  杜老师还特别回忆起,当年他推选我代表学校,参加公社中心校普通话比赛,选拔优胜者参加县里中小学生普通话决赛的情况。在公社中心校的比赛中,我的普通话说的很好,参赛的内容也记得最熟练,朗诵的最流畅,但最终因我的年龄太小,个子偏矮,担心不能自理而未能参加县里的决赛。这件事,我自己也至今记忆犹新。

  我特别喜欢上杜老师的语文课,无论是朗读课文,还是分析讲解,都声音清脆,带着磁性,抑扬顿挫,干净利落,富有感情,句句入耳!课堂上他自己严肃端庄,一丝不苟,对学生要求严格,纪律严明。学生对他也自然感觉出一种无形的威严感,畏惧感,课堂也十分的安静。但课外他又显得很温和,很亲切,与学生谈话时,还有点婆婆妈妈,感到很温暖。这与王老师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王老师上课,喜欢逗学生开心,记得他有时坐在椅子上,喝一口酸醋,仰脸朝天,展开双臂,作着鬼脸,夸张地“啊……”一声,逗得学生轰堂大笑。杜老先生作为小学教师,他的教学水平,管理学生的能力,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都无可挑剔!因工作突出,单位评选先进,晋升职称,他自然具有优势。而他在晚年评晋高级职称时,却多次主动把机会,让给更有培养前途的年轻教师。

  在建国小学,杜老师严谨扎实的启蒙教育,耳濡目染的言传身教中,我度过了非常有成效的四年时间的初小阶段,这一阶段筑就的扎实基础,让我后来的求学乃至终生深深受益。日后十余年的高小至大学求学生涯中,我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以杜老师作为参照,来比较所经历过的那么多的老师,虽然学识与能力不可比拟,但就敬业精神和职业操守而言,杜老师始终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杜老师又和我谈起后来建国小学和他自己工作的变迁。1966年我离开本村的建国小学,到罗圩中心小学读高小后,没有几年,建国小学就被撤并到胜利村部,与村东面的一个教学点,合并建成一所一至六年级的完全小学,即胜利小学,建国小学完成了她的使命,土草结构的校舍,也因无保留价值而被拆除,从此变成了记忆。杜老师自己也随之先后到胜利小学和长庄小学任教,最后又调到罗圩中心校工作至退休。现在已在家享受了20余年颐养天年的退休生活,每天散步健身,看看邻居打牌,或骑着电动三轮车在附近转悠转悠,赏赏自然风光,也算悠闲自得!

  几十年过去了,任凭风雨冲刷,斗转星移,都丝毫没有淡化我对杜老师的好感和对建国小学的眷恋。若偶有回老家的机会,我总会抽点时间,沿着已被硬化改造了的当年上学往返的村内道路,走走看看,农舍空关居多,偶遇年老的村邻,亲热地聊几句村庄的变迁情况,问问面前的孩童是谁家的后生,漫步来到建国小学的原址,回味童年的求学生活,搜寻记忆中的老师及小伙伴们的音容笑貌,只是不见了当年的校舍老屋,汪塘东北角的水井和村道上来往不断的人流,这时,便会不自觉地感慨一句:记忆犹在,乡愁难觅……

  我们谈兴正浓,老婆从内室出来对我说:“该走了,不要让老舅家等得着急”。杜老师执意留我们吃中饭,我赶紧说明,还要赶到埠子镇,给我的舅妈做逝世一周年的祭奠活动,来,给老师拍个照片,作离别纪念吧!

  临别时,我打开车窗,在和老师互相挥手道别的瞬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欣慰与不舍”,便在心里默祝“愿老师快乐,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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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