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书签
2020-05-31 19:43:00  作者: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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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瓶

“爸爸,你看这么多红叶耶,不是秋天才有的么?怎么春天也有呀?”小鄀显然对我们秋天去栖霞山看火红的枫叶,印象深刻。

我耐心解释道,通常,春天的叶子是绿色的,秋天的叶子才是红色或黄色的。但凡事都有例外,就如同并非所有的河流都会东流入海一样,或者也不是所有的苹果都是甜的。因此,叶子有特例便不足为奇。比如,这些从丰硕的红叶石楠身上掉下的叶子,为凹凸不平的绿色土坡又铺上了一层红艳艳的地毯。当然,春天叶红的植物还有红枫、红杨、紫薇、红叶李等,但与绿叶家族相比,实乃九牛一毛。

春天一到,小区里、公园里、行道边、山坡上,各色花朵,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各种绿植,枝叶茂盛,欣欣向荣。在池塘边,我教小鄀认识堤岸上绿色丝绸般的四籽野豌豆,宛若佳人在水一方的黄菖蒲,静静沉睡于水面的荇菜。在景观道边,我教她知晓粉色亮丽、花瓣丰满的夜来香,犹如一把把紫红或粉色小伞的石竹,状如姐妹相依的紫红色七姊妹,紫黄白三色花瓣生于一体的角堇等。

最近,随着疫情大为好转,我们每周末都要到中山陵绿道行走,绿道两边郁郁葱葱,除了高处的树冠如荫如盖,底处的草丛,亦是绿油油的,人们统称它们为杂草。我跟小鄀说,其实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随后,我用手机一一拍照识别。有像麦子或韭菜的地麦冬,还有一种带金边的为山麦冬;有近乎整圆扇形的大吴风草,别名一叶莲;有可入中药的酢浆草、窃衣、柴胡……

花草的名字有些讲究。几乎所有的花草都有学名与俗称,而拉丁学名是唯一的。通常,汉语学名都是由拉丁名直译而来,有的名字还比较复杂,比如很像野麦穗的柯孟披碱草,光看名字并不知道是啥。有些名字却很形象,有诗意,如一枝黄花、白花三叶草等。当然,十里不同俗,各地有各地的习惯叫法、俚语俗称。譬如,诸葛菜俗称二月蓝,地锦俗称爬山虎,碧冬茄俗称牵牛花,等等。汪曾祺曾写文疑惑过蓝色的“毋忘我”,不知西方人何以这么叫,是不是因为思念是蓝色的,而昆明人则叫它“狗屎花”,实乃天壤之别。

我们也常购买一些花草,为阳光房和阳台增添些情趣。那天,在夫子庙花木市场,我们纷纷挑选自己心仪的花草,也推荐对方喜欢的植物。我和大郡挑选了米兰、蝴蝶兰、虎皮兰、满天星、半边莲等,小鄀则对含羞草特感兴趣,回家后还时不时与之对话,或轻触震动,它会立马收卷叶片,很害羞的样子,小鄀真切、直观地感受到了植物的生命力。她觉得很神奇,说会善待它们的。

我们常与植物对话、交流,好像与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谈心,好像生来如此,融于天地间。宋人郭熙认为草为山水的毛发,是有道理的。

我知道,小孩子一下子记不住那么多复杂而抽象的名称,但至少会明白一点: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特质,每一株草都有存在的价值。生存不易,成长不易,尽管无人关照,无人喝彩,那些草们仍然默默地努力向上,尽情地吐绿溢香,在崎岖的路边,在荒芜的角落,为了属于自己短暂的生命周期,也为了给春天增添哪怕一丝丝绿意。

小鄀不到六周岁,正是对大自然充满无限好奇的阶段。我们给她讲读睡前故事,带她认识花草树木,让她体验游乐项目,就是想往她记忆的盒子里多装些东西,如同给她姐姐小时候装琴棋书画一样。当然,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看山、看海、看鸟虫、看星空……马尔克斯的一句话很有道理:“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得住的日子。”而童年生活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开端,在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作家张炜说,从童年开始,人的心中便拥有了若干神秘之物,会有很多元素糅入潜意识。我不知道小鄀的记忆中会不会留下那些神秘的花草,但我希望她知道,每一朵花都曾灿烂绽放,每一棵草都绿过春天,每一片叶子都是生命的书签。

小鄀捡了几枚红叶,说要做书签,还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说不定心情就好了呢。

标签:红叶;小鄀;麦冬
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