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之水与“鱼水情深”

——读诸荣会的《国运之河》

□ 金风

　　说实话，最先被《国运之河》一书吸引是因其装帧设计之大气与庄重；作者诸荣会先生是近年来创作实绩颇丰的一位历史文化散文作家，其作品我读过许多，一直颇为喜欢，其最近创作，也应该一如既往合我口味。一册在手，果然不忍放下，不知不觉便“钻”进了书中。

　　印象中，他的历史文化散文创作，题材也是多江南文化圈内，如《风生白下》《风景旧曾谙》《江南味道》《生怕情多》等，不一而足。然此次最新创作，他将选材的目光瞄准中国大地上一条条古老的运河，并将它们统摄在一个宏大的主题之下，与我们这个国家的“国运”相参照，不仅为本书成全了《国运之河》这么一个语义双关的书名，更使得本书立意高远，叙事宏大，主题深刻。我想这应该正是本书能被评为“江苏省2022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的原因吧！

　　其实，对于中国古运河，本人在长期历史文化随笔写作的过程中，也曾多有关注，但是如何书写其过往历史、挖掘其文化价值、把握其精神信息，一直觉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还曾想，即使对于像诸荣会这样一位较为成熟的历史文化散文作家来说，也并不会是件很容易的事。其一是因为这些古运河，我们国家的南北东西各处都有，空间上可谓分布很广，仅仅将其一一熟悉一下，就是很费劲的事情；其二是这些运河的前世今生，又几乎与中国历史等长，与之相关的史料，一定浩繁芜杂，仅仅将那些对于自己写作“有用”的素材搜集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读过此书后，我觉得诸荣会先生对于前述第一个问题所采取的解决方法可谓举轻若重，他或许是将一般人轻松的旅游观光，都变成了有关那些古运河的田野考察，人们从书中能看到，他不仅亲自考察过全国各地数十条古运河及其遗址，而且还走访过各地多座方志馆、档案馆和博物馆，翻阅方志史料应该难以计数，而这或许便是他书中对那么多的古运河如数家珍的前提；至于对于第二个问题的解决，我以为诸荣会先生在书中恰恰又表现得举重若轻，即叙事提纲挈领，描写要言不繁，议论画龙点睛，抒情恰到好处。其实这是诸荣会历史文化散文一贯而成熟的风格。

　　捧卷细味，本书行文笔法灵动，语言鲜活，思维既跳跃又具辩证性，看似旁逸斜出却文气直贯，笔力丰沛，汩汩滔滔，体现出作者的学识才华和驾驭文字的高妙手段。对多才多艺的作者而言，采集传说、搜集史料是他的拿手功夫，于是，在其笔下，有文化也有文学，讲故事更有史实，顺手拈来，多管齐下，异彩纷呈。比如，他写乡民在胥河边捡到传说中伍子胥用来祭奠为让其放心、确保信誉而投河的浣纱女的“金瓜子”后，虽然都不肯在人前承认，但据说都悄悄去过贞女祠，用一股香、一个猪头、一只公鸡、一壶酒等祭奠过浣纱女。——历史传说和人间现实，交相辉映，好看也有说服力。多种写作形式在《国运之河》里的生动运用，使得这本书在讲一个宏大主题的同时，看着不累，颇有趣味，甚至有种“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意味。

　　中国历史上的运河贯通南北，在作者笔下，时不时将南方运河、北方运河做着对比，有很强的在场感，更切中肯綮，没有相当的学术积累、细致敏锐的田野调查是难以让人信服的。《国运之河》其实不止于写“河”，它还借此一题生动展现了两千多年中国史上的种种，说起了长城，提到了岭南，论及中国古训“治国必先治水”，也说到了古代帝王的建功立业等等，兼容并蓄，殊为大观。尤其让人叹服的是，诸荣会先生在叙述运河沿线的城镇村市掌故，或是运河工程时，常常能将工程本身纷繁的头绪，以及相关复杂的人事，轻轻巧巧地说得一清二楚，引人入胜——这恐怕就是媒体人常说的“讲好故事”的能力吧！

　　微言必及大义，登堂可以探奥。我前面就说过，笔者也曾关注中国古代运河多时，我更深知，在古代几千年的王朝史上，运河确乎关联着国运，《国运之河》之书名，较之于市面上相关书籍之“大运之河”“运之河”之类，可谓一语道破文史哲三昧。读至本书最后，有一处让我眼睛尤其一亮，即作者将“鱼水情深”的定律用汤汤运河之水、用一个个生动的故事来巧妙诠释，给人以鉴往知来的启迪——《国运之河》与“鱼水情深”之间的必然关联。

　　晚清名臣曾国藩认为作文之法贵在“雅驯而有真气”。荣会老师笔下的千里运河、心目中的皇皇国运，他用水和舟的一承一载，用水和人的相辅相成，阐述得雅致妥帖，令人折服，发人深思，这便是胸怀“国之大者”的“真气”。

　　秋阳晴空下，精读细味《国运之河》，心地澄明，我的脑海中时时浮现出《离骚》的瑰丽多姿和汉赋的挥洒雄浑、辩章析义那样的美妙感觉。

　　另起一笔，顺带一说，本书书名与篇名手写书法，书上虽未署名，但我能认出皆是作者诸荣会先生自题，此非高手而不敢为，笔锋见人见性，更彰显出他作为最会写字的作家之一的书法实力（在2017年“首届中国作家书画展、中国作家手稿、手札展暨学术研讨会”中，诸荣会的书法被评为获奖作品第一名）和才子底气——作者既是中国作协会员，也是中国书协会员，这个实至名归的“双料”，在当下文人中并不多见。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灵魂。

　　大运河，流淌着古代中华儿女的勤劳和智慧，她也是古代中国悠久深邃的历史记忆和民族魂魄的熔铸所在，读这本厚实灵动的《国运之河》，且当乘一叶靠谱的历史扁舟作一次兴味盎然的运河之旅。

　　（作者简介：金风，供职于省级报业传媒集团，文史专栏作家，有《历史是个圈》《千年手账——中国古代经济的另类观察》等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