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什么?它无疑有很多答案。它是温暖的灶膛,是流淌的沟塘,是篱笆上的蜻蜓,是映照星星月亮的土井,是结满灰尘的老宅,还有清明节要去祭扫的父母的坟茔,更是渐行渐远的模糊的记忆。
土井。过去家家都有一口土井。提水时,提着桶绳从井口中央将桶轻轻放下,感觉到桶底触及水面时,将桶绳一抖一松的瞬间,桶口自然下沉装满水,然后慢慢提上来,将水提回家或就放在井边,在炎热的夏季,一口喝下去,暑气减半,一直咕咕的喝个足;这还不够,接着,再双手将桶举起,让桶底高过头部,一桶水倾倒下来,从头条浇到脚,这是消暑降温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当然,凉水浇头这招,父母是反对的,说这样会落下病根,特别是会得关节炎,年纪大了会发出来,最好只用凉水浸润的湿毛巾擦擦就行了。但我们不管这套,我行我素,喝凉水,浇冷水,照做不误。
土庙。在我家东面不远处有一座土庙,三面是芦苇,北边是一条路,逢年过节供村民烧纸敬香以及村里老人去世后在这这里举行“送汤”仪式。由于这些缘故,每当夜幕降临后,听莎莎声响,小胆的人绝对不敢自己从那儿经过,当然也有手里夹着旱烟、嘴里哼着小曲的年长男人,来去自如,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特别让人羡慕。没有人记得清楚,也没有人说得上来,土庙周边的那些芦苇逐渐减少,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了芦苇,还孤零零的站在哪里的那土庙,似乎少了神秘和敬畏。
老槐树。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本槐,记事起就在在那里长着,主干一个人搂抱不过来,树冠的直径很大,每到雨季里,家院里照不到太阳,地面也不肯干,想晒晒粮食衣服都不方便。母亲就会说,干脆把它卖了。可是说归说,真有买树的吆喝着从门前经过,却又舍不得了。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年,还没到槐树落叶的季节,这棵槐树叶子变黄而且悄悄地飘落下来,并且一天天枯萎,用大锯子将它锯倒后,内行人看了看这棵槐树的年轮,说至少在百年之上。第二年春天,从遗留下来的根部又长出一株新的槐树苗来!
“嘞嘞”声。在农村的旷野里,作为一种劳动的号子“嘞嘞”声最为常见。那悠长悠长的“嘞嘞”声,足以常常让我驻足倾听。在我们庄上,打“嘞嘞”最有名的有三个人,一个是于大爷,他的“嘞嘞”打的高亢激扬,雄浑嘹亮;一个是英小爹,他的“嘞嘞”则打的悠远细长,富有穿透力;还有一个是付大哥,他的“嘞嘞”打的舒缓低沉,缠绵悱恻。每年的春夏季节,都要对十几块四十至六十亩一块已经耕好并且灌上水的地块进行平整,然后组织插秧。作为老把式的英小爹首当其冲,两头牛拉着耙,在已经放水浸泡过的大面积的田地里,他两只脚分站在耙框上,肩上搭着鞭子,一手牵着缰绳,一声“二牯牛”走了,牛跑的飞快,“嘞嘞”声随之响起,场面十分壮观,那些高低不平的土块,耙经过之处,变戏法似的,迅速趋向平坦,几经来回,平坦的地面上波光粼粼,耀人眼目。
还有父母的坟茔。时光如水,父母已去世多年,一般只有父母的祭日和每年的清明节,我们才到坟前烧纸磕头,自然自语说些让老人家放心的话。初夏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电脑前写点东西,老家的哥哥打来电话,说安葬父母的那块地被征用了,父母的坟墓要搬迁,而且明天早上就搬,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你人回来一趟就行了。因为老家工业经济发展很快,项目要征用土地理所当然。和父母的坟墓一起搬迁的还有我们的曾祖父母、祖父母长以及叔父的坟墓。迁坟安置的公墓地,离我们老家较远,从东南迁到东北。我的最大的堂哥说,活人住小区,死人也要住“小区”,民间的语言就是形象丰富,想到这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迁坟起棺安葬那天,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才在鞭炮烟花声里结束整个仪式。新的坟墓群,东边是一条河,南边是一条少有行人的乡间的路,环境优雅,远离人群,是一处清静之地。当我们磕过头离开墓地再次回望那新添的坟茔,我们终于释然了,对我们来说,了却一桩心事,是自我安慰也是深深祝福。
作者:赵金浩,现供职于江苏省沭阳县南湖街道办事处。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近年来,先后在《宿迁日报》《宿迁晚报》《市场信息报》《农民日报》《文学百花苑》《文学百家》《齐鲁文学》《中国文艺家》《鸭绿江》《花溪》《参花》《青年文学家》《现代快报》《江南时报》《楚苑》《乡土》等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散一百余篇。 电话:15850989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