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珉|黎里人蒯应春改名于春投身革命
2023-04-01 09:44: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李海珉  
1
听新闻

  蒯应春(1917-2011),改名于春,生于黎里南栅蒯家弄,父亲蒯友韩清末秀才,一生在家乡教书育人,母亲黄文先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家庭妇女,蒯应春自小受到了良好文化教育,黎里读完小学,即赴苏州振华女子学堂读初中,毕业后到南京女中读高中,接受革命思想,积极参加学生运动,投身抗日救亡宣传。1936年8月加入共产党,在国统区直接领导的抗日救亡团体南京秘密学联担任理事。由于身份暴露,也由于革命工作的需要,同年12月不辞而别,改名于春,前往抗日救亡前沿华北,从此于春成为她正式姓名。一去十几年,直到全国解放后才与迁居浙江金华的母亲及兄弟姐妹取得联系。

  (蒯应春) 

  于春在山西,加入山西牺盟会军政训练班第11连,就是赫赫有名的牺盟会女兵连。当时全国16个省市190余名爱国女学生,冲破各种阻碍,怀着满腔热血,先后来到抗日救亡热潮高涨的山西。大家脱掉学生装,换上灰色军装,组成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由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支女兵连。受薄一波直接领导,女革命家刘亚雄任指导员。1989年薄一波同志回忆说:“训练班的女青年迅速成长,后来,她们历经战争的磨砺,大都成为我党我军的优秀妇女干部,其中绝大多数同志加入了共产党。” 当时11连的连排长都是阎锡山手下的男性旧军官,唯独指导员和政治工作员是受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女青年,于春就是三名政治工作员中的一员,她负责一个排的政治工作。一个连一百多名知识女性,英姿飒爽,每天扛着步枪走过太原街头,那时山西十分封建,太原更是封建而又闭锁,女兵连的出现可谓太原市一大景观,引来无数居民围观,称羡。女兵连出了不少名人,比如与日寇血战致死的女英雄李林、江涛、朱淑荣,还有后来文化大革命风云一时的聂元梓、刘湘平。1937年9月,于春和女兵连战友一起在山西五台山参加著名的太原会战,后加入八路军三五九旅,从事宣传工作。太原沦陷,于春被派往八路军办事处所在地临汾,在彭雪枫组织的八路军学兵队学习。学兵队六百多人,与抗大相仿的一所学校,短期培训抗日青年军事干部,学员都是八路军排长以上骨干,一半以上大学文化,来此加强军事与理论素养,学员毕业后多数分派为游击队长。学兵队内有个著名的女兵队,杨尚昆夫人李伯钊就是女兵队队长,当时学兵队还有陈克寒、张震等领导同志。

  1938年4月,于春被送往晋察冀党校学习,毕业后随刘秀峰率领的党校工作团前往成立不久的晋察冀边区,担任政治指导员,宣传抗日,发动群众。次年于春分派到地处唐县军城镇和家庄的三分区工作(聂荣臻领导的晋察冀军区总部此时设在这里),担任宣传干事,编辑《战斗报》。三分区是晋察冀核心地盘,白求恩医院和八路军兵工厂都设在这里。三分区人才济济,黄永胜是司令员,王平任政委,刘杰任地委书记,张林池任专员。三分区42团在反扫荡中打过著名的大茂山保卫战,大小46场战斗,毙伤日伪八百多人,缴获重机枪一挺,打下日军侦察机一架。《二小放牛郎》的歌曲就是根据这里发生的真实故事创作的。在这里,于春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战友赵纲,不久两人结婚,他俩的头生子在战争中夭折。

  有一段时间,于春住在老乡家,房东夫妇有两个娃娃,一个还是哑巴,一家人时常饿饭。于春在机关食堂有饭菜供应,每顿她省下一大半,拿回来给房东一家。每当部队开饭,哑巴娃只要听见女八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高兴得哇啦哇啦叫唤。靠着口里省下来的食物,房东一家人才度过了这段艰难岁月。1943年鬼子秋季大扫荡,于春重病在身,藏进山洞,后来得到村民掩护,才逃过鬼子的搜捕。解放战争开始,于春先是担任晋察冀三地委党校组织科长,然后在张家口和定县等地参与边区干部子女学校的教育工作。

  新中国成立,于春先后在农科院和农业部从事人事工作。后来组织上根据她的特长,调去办《农业杂志》,又在农业出版社工作,担任副总编。 于春性情温良敦厚,为人低调随和,因而十年动乱中没有受到造反派直接冲击。但是她的许多老战友却被扣上了这样那样的帽子,总有专案组外调人员不断找她,请她“提供情况”。于春顶住压力,不断地为遭难老战友说好话作证言。随着时间推移文化大革形势越发险恶,为了保护战友,很多个晚上,于春同丈夫一起搜寻信件及有关材料,一一焚化,以免造反派抓住把柄。1972年,担任过周恩来总理联络员的丈夫赵纲遭受政治诬陷,突发心肌梗塞去世。于春强忍悲痛,料理后事,含辛茹苦,独自将四个孩子培养成人,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长女于小波是文化大革命前北大物理系高材生,后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工作;长子赵苏苏是作家;二女儿赵燎夏是重点中学特级教师;小儿子赵晓弟担任过英文杂志负责人,可惜1977年过早去世。孙辈大多毕业于清华、北大等名校,也有美国获得博士后学位,回到清华大学以学术带头人身份担任博士生导师的。

  (于春、赵纲夫妇及儿子)

  于春爱读书,尤其爱读古典文学,诗词歌赋相当娴熟,唐诗宋词张口就来。她颇有英语功底,发音纯正,在她的影响下,儿子赵苏苏逐渐走上翻译之途,成为国内著名翻译家。于春擅长拉小提琴,边拉边唱,悠扬动听,直到晚年,那苏联歌曲和江南民歌仍是她的最爱。平时关心时事,晚年眼睛不好,无法看电视,就订阅大字版《参考消息》,坚持阅读,一字不肯落下。

  (于春儿子赵苏苏)

  于春一生省吃俭用,有时简直对自己到了苛刻的地步。晚年,她连废弃的药盒都舍不得丢,裁成纸片,有什么需要写的就写在上面。子女们都不理解,她一本正经地说:“当年我们在根据地写宣传稿,就是铅笔写完钢笔写,钢笔写完毛笔写。”对别人,她却十分慷慨,充满爱心。每月分别给远方的母亲和公公婆婆邮寄生活费。上世纪六十年代,困难时期,她和丈夫节衣缩食,养活了从老家逃难来的三个没有口粮的亲戚。社会公益她也当仁不让,凡遇地震洪涝,捐起款来从不手软,熟悉她的人说她是在为别人活着。

  (赵苏苏纪实小说《走过蒯家墙门的故事》)

  于春淡薄名利,无欲无求。不论是在职期间还是离休以后,始终把自己看成一个普通百姓,几乎绝口不提自己当年的革命功劳和光荣历史;她有许多位高权重的老上级老战友,却鲜有走动,更别说攀附了。别人视为极大政治荣誉的老红军国庆天安门观礼她居然婉拒不去。建党九十周年前夕中组部下发文件,批准她及一批老同志享受正部级医疗待遇,到医院看病时条件好了许多。子女每每提及此事,她都要正而八经地纠正:“我不是部级,我只是享受部级的医疗待遇!”每次住进医院没几天,就嚷嚷着要出院,生怕多花国家医药费,给组织上增添负担。她的住房面积远未达到应该享受的标准,孩子想替她向单位要,她坚决不允许。1983年,于春离休,1990年因骨质疏松腰椎滑脱做了钢板固定手术,行动受到极大限制,生活质量大大下降,但是她从不因为自己不便而麻烦儿女们。1997年,年近八旬,又遭受老年丧子的打击,小儿子因参加唐山抗震救灾而患上了乙肝,恶变为肝硬化,英年早逝,这是她二度遭受丧子之痛。从此,她健康状况是每况愈下。2000年于春从急性尿毒症的魔爪中逃脱过来,身体愈发不堪,只是凭着清心寡欲与平和心态,宁静地度过了新世纪的头一个十年。2011年11月,于春,蒯应春以94岁高龄安然去世。

标签:吴江;黎里古镇
责编: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