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赞美诗
言恭达迎春组词七首赏析
2021-05-05 20:22: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蒋力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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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赞美诗

蒋力余

  诗为华夏艺术之魂,书法、绘画、篆刻、舞蹈、音乐等艺术,无不以儒释道哲学为内核,以诗意为精魂,以独立语言为物化形式传承文化、抒发情感、表达思想,以形而下之技表达形而上之道。言恭达是当代重镇级艺术大家,其艺术高境的营构与优异的综合素质有密切的联系,言恭达的书境入诗、入道、入禅,这在当代艺术家中甚为罕见。书家本色是诗人,他的诗集已出版,近读迎春词七首,圆融雄秀、清逸高华,体现强烈的时代感,无疑是一首首春天的赞美诗。

  词人热爱春天,由衷赞美春光之璀璨。词人以饱蕴深情的语言、细腻的笔触、广阔的视野描绘了一幅幅春天的画卷。试读这样的文字:“昨夜玉龙兵甲过,纤尘洗彻清霄。素袍装点净空寥。九天花吐蕊,万里送香遥。”(《临江仙·乙未咏春》)“赏清风拂水,张天翠幄;朝云流彩,藉地柔茵。”(《沁园春·丁酉初日登金陵赏心亭放怀》)纤埃尽洗,天宇清明,繁花吐蕊,翠幄张天,这是一幅清空高远的春景图,严冬过后,东君款步来到人间,玉葱指处,山原泛绿,万树争妍,人们撒播希望的种子,心情也像春光一样明丽多彩,神州大地,生机勃勃,草长莺飞,这不正是我们崭新时代的象征吗?中华民族是勤劳勇敢的民族,是充满智慧的民族,我们的时代春光不正是千千万万普通劳动者亲手打造出来的吗?山花、沃野、绿茵、嫩柳,难道不是我们民族凝聚力、生命力的象征吗?谁绘山川如画美,红旗底下众愚公,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谱写了壮美的诗章、多彩的画卷!

  春天是美好的,但没经历夏之暑雨、秋之肃杀、冬之祈寒,就不能领略春光之绚烂。人类社会也是如此,我们的时代春光明媚,但怎能忘怀风雨如晦的茫茫寒夜?为了春天的到来,中国人民经过了漫长的探索,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词人以含蓄的意象告诉读者,春天冲寒冒雪来到人间多不容易,词人为新时期取得的伟大成就欢欣鼓舞:“除鲁难,弘德业,世同夸。鼎新革故,圆梦齐建小康家。”(《水调歌头·戊戌感春》)“惊雷逐驱豹虎,说沧桑世事,方略神武。”(《齐天乐·丙申春讯》)诗人迎春颂春,表达了对美好理想的神往:“吻雪梅腮时正灿,拂春柳臂多娇。长风作辔起狂飙。下洋擒鳄鳖,福满看今朝。”(《临江仙·乙未咏春》)“苍生系,忧乐凉温。镌新谱,沧桑禹甸,青史百年论。”(《满庭芳·己亥初日牛首踏雪》)梅花绽放,杨柳凝烟,中国人民满怀壮志,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间奇迹。

  诗人赞美报春的使者,表达了深挚的情愫。没经历严冬便不能珍视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景象,不能品赏“春风又绿江南岸”“芙蓉国里尽朝晖”的诗意。诗人热爱春天、赞美春天,因而热爱春天的使者,歌颂梅花,歌吟飞雪:“一段香飞,三分白逐,旖旎烟袅梅魂。”(《满庭芳·己亥初日牛首踏雪》)“瑞雪沁香瓣,笑靥绽苞花。”(《水调歌头·戊戌感春》),梅花之高洁,瑞雪之晶莹,那是高洁人格、坚毅意志、奉献精神的化身,由此可以想到古往今来为民族慨然相许的英杰,他们是迎春的使者,他们是美的殉道者。诗人以细腻笔触描绘期待春归的心情:“好风催绿匀膏雨,离离破沙生聚。结芷含清,流芳捻翠。”春雨催润万物,唤醒了生命,使大地充满勃勃生机。诗人感受到春光为整个世界带来了亮色,欢悦之情历历如见:“松涛剪羽,点梅露胭脂,合欢琼宇。”(《齐天乐·丙申春讯》)神州大地充满春天的气息,充满瑰奇,充满希望。

  2020年是中国历史乃至人类历史上风云激荡的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了全国。中国人民以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大无畏气概,铸就了生命至上、举国同心、舍生忘死、尊重科学、命运与共的伟大抗疫精神。这是一个特殊的春天,全国人民为了珍惜春天、捍卫春天进行了殊死搏斗。在伟大的抗疫精神中,“大爱意识”是核心内涵,言恭达的抗疫词《满江红·庚子赞白衣天使出征》,是白衣天使的颂歌,词作描写了壮士出征的情景:“含月衔星,忠诚载,今宵挥别。战瘴疠,霄天义贯,壮行声烈。”那些巾帼英豪多么威武雄壮:“看红妆重整,凛然霜雪。披甲木兰纾国难,履冰天使亲民悦。”夺取抗疫的胜利,亿万人民携手同心,团结互助,中国人民骨子里镌刻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团结精神,被新冠病毒这一无形的敌人再度激发,白衣天使们直面死神,以自己的生命保护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仁者爱人的崇高品德,《满江红》一词是一曲悲慨淋漓的抗疫之歌,更是春天守护神的赞美之诗。

  词人是卓越的艺术家,他的创作体现了鲜明的个性,他吟春颂春,一个“春”字体现丰富的美学内涵。词人笔下的春色,既可想到崭新时代日新月异、欣欣向荣的时代风光,又可想到弘扬优秀文化传统的艺术春天。人类的终极追求是对美的追求,充满真善美的艺术可以鼓舞精神、激发意志、净化人格、提高素质,为社会的发展输进正能量。《念奴娇·春望》一词描写春天,对全国人民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正确领导下夺取抗疫胜利予以热烈讴歌,体现了“风雨之后见彩虹”的深刻寓意。诗人所吟咏的春色,象征着以优秀文化为代表的艺苑之春:“长山十里,正烟岚清净,弥馨萦碧”“松桂竹梅,山林海岳,宝晋南宫客”,这是对自然环境的描绘,令人想到以米芾为代表的优秀文化传统。王夫之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作为里程碑式的宋代大书法家米芾,以语言丰富、个性鲜明、意境瑰奇的艺术创造雄视前哲、后启来者,无疑是中华文化的杰出代表。词人歌颂春天,赞颂米芾,表达了对精华文化的热爱与坚守,期盼以独领风骚的精华艺术永驻时代春光。正如词人所说:“半壁兰芷烟霞,苕溪蜀素,点染英光赤。阵马风樯千古笔,诉说中华文脉。”“中华文脉”是刚健清新、充实空灵、春风大雅,我们的时代需要高境界的艺术!

  言恭达的迎春组词形成了鲜明的特色,读来齿颊盈芳。

  深挚的情感。艺术的本质是抒情。白居易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与元九书》)托尔斯泰说:“人们用语言互相传达思想,而用艺术互相传达感情。”英国美学家赫伯特·里德说:“艺术是一种情感系统,而情感正是产生优美形式的温床。”(《艺术的真谛》)当然这种情必须是真情、深情、雅情,方有较大的美学意义。司空图说:“真力弥满,万象在旁。”(《诗品》)庄子说:“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庄子·渔父》)汤显祖说:“憺荡人意,欢乐舞蹈,悲壮哀感鬼神风雨鸟兽,摇动草木,洞裂金石,其诗之传者,神情合至,或一至焉。”(《耳伯麻姑游诗序》)这种“真”必须与深挚、雅善结合在一起,才能产生强烈的感染力与震撼力。韩愈说:“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荆潭唱和诗序》)欢愉之辞难工,就是难在真情深情的表达,言恭达的迎春组词礼赞时代风光,表达了词人发自内心的情感,故而那样清纯自然,摇人心旌。

  言恭达的词作,表达对祖国、对民族、对艺术的热爱之情,这与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他有广泛而深入的生活历炼。他从农村、工厂、学校、艺院一路走来,为了宣传中国艺术,许多国家都曾留下他的足迹,他深切感受到时代风光的壮丽多娇来之不易,因而表达的情感是那么深挚。在组词中,有对文化先哲的景仰,有对时代英烈的礼赞,有俯仰今昔的感喟,有满怀深情的期待,无一不是从血管里流出,深挚幽邃,清纯高雅。诗的情感是雅化了的情感,不是任何情感可以入诗,情感既要深挚,又要高雅,具有典型化的美学意义。正如德国美学家谢林所说:“艺术最终的和最高的要求在于:它只是把握最美好的、最必要的、最本质的,而摈弃偶然的、多余的。”(《艺术哲学》)

  强烈的时代感。言恭达以迎春组词描写了七个春天,记录了时代风云,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是家国情怀的艺术表达,体现强烈的时代感。严格地说,任何人可以超越自己,甚至可以超越古人,但不能超越时代,真正高境界的艺术大多是时代风光的投影,真正的诗人应与时代共呼吸、同命运。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从“小我”走向“大我”,从“个体”走向时代,艺术创造方有典型性之意义。宗白华说得明白:“文学是民族的表征,是一切社会活动留在纸上的影子;无论诗歌、小说、音乐、绘画、雕刻,都可以左右民族思想的。在汉唐的诗歌里就有一种悲壮的胡笳意味和出塞从军的壮志,而事实上证明汉唐的民族势力极强。”(《艺境·唐人诗歌中所表现的民族精神》)读言恭达的迎春组词,那“云逐惊雷驱魍魉,风扬赤帜倾心血”的抗疫场景,那“起凤腾蛟肱股,强国富民潮涌”的兴旺气象,那“九天花吐蕊,万里送香遥”的艺苑风光,不正是伟大时代的壮美画卷吗?透过这些画面,我们仿佛看到中国人民乘风破浪、奋勇向前的情景,仿佛看到中国人民创造奇迹的伟大壮举,仿佛看到民族脊梁坚毅伟岸的英雄形象和英雄群象。

  瑰奇的意象。所谓意象,即为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体验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言恭达的词境圆融、瑰奇、幽深,这与其独特意象有密切的联系。古往今来,杰出的艺术家有一共同的特点,即以奇制胜。屈原之辞,相如之赋,“二王”之书,道玄之画,李杜之诗,韩柳之文,无一不是奇谲之思的艺术表达。艺术尚奇源于道家、兵家、纵横家,庄子为文充满奇思妙想:“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庄子·天下》)《孙子兵法·兵势》:“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当然,尚奇必须以大学问、大功力为前提,没有学问功力,丰美才情,不为奇美,而为奇丑。

  言恭达的书法是尚奇思维的物化外化,故而意象瑰玮,变幻莫测,奇情异彩,动心骇目。他的诗词创作亦体现尚奇的美感特征,多写奇景:烟岚清净,弥馨萦碧,瑞雪纷飘,仙葩璀璨,朝云流彩,藉地柔茵,景色空旷明丽,静谧瑰奇,既为绚丽春光的绘神描写,更为时代风光的艺术写照,也是美好理想的具象表达。诗人表达了对艺术奇境之神往,《念奴娇·春望》描写辛丑初日登临米芾书法公园的所见所思所想,他想到了米芾独特的个性,想到了米芾雄视千载的艺术。米芾对艺术的追求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境界,他个性怪异,举止癫狂,因而被人称为“米癫”,他任无为州监军时,见衙署内有一方立石十分奇特,高兴地大叫起来:“此足以当吾拜。”他换了官衣官帽,手握笏板跪倒便拜,并尊称之为“石丈”。米芾拜石表达了对瑰奇之美的执着追求,他的整个灵魂与美的创造交织成一片,正因为如此,方有如此独特的艺术创造。言恭达赞美米芾,强调了执着精神对艺术创作的重要性,强调了创造性思维的重要性。

  语言之清雅。尚清尚逸,这是言恭达美学思想之核心。这种尚清雅的美学理想与儒释道哲学有密切的联想,言恭达的艺术创作着意追求哲理与诗意之统一。他明确指出:“中华美学精神扎根于民族哲学的人生情韵和民族文化的诗性传统。”“美,除了讲究感性形象和形式之外,还须具备更深层次的内蕴,这内蕴的根本在于显示人生最高意义的价值,这就是海德格尔所说‘澄明之境’的‘神圣性’。”(《抱云堂艺评·我们以什么贡献这个时代》)对于艺术意境,他明确指出:“大凡人文艺术中,清雅为上,神逸难得。”“吾师曼师三十年,最重‘清逸’二字,萧散清朗,远离俗浊,才能赢得文化人倾心歆羡。”(《抱云堂·沉思录》)

  清雅的意境无疑来自清雅的语言,言恭达的诗、词、文、书法、绘画,都体现趣尚清逸的美感特征。言恭达无意作专业词人,但对艺境的诗化极为珍视,他浸润于古典哲学、美学、诗学的境界之中,其词多宗苏辛的豪放旷达,以阳刚为尚,不乏阴柔之韵致,他对柳永、李清照,尤其是姜夔的词作过深入研究,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彰显个性,形成独特风格。他的词作多慢词、中调,整体风格为纵逸瑰奇,幽邃高华。善于铺叙,用典、比兴、比拟等手法能运用自如,其旨远,其词微,其韵雅。迎春组词的物象如烟霞、兰芷、琼轩、紫阁、瑶章、韶景、柔茵等等,意象瑰丽,色彩清雅,不着一丝尘土,仿佛用清风吹过,朗月照过,碧流洗过,脱尽铅华,独存独迥。淡素的画卷,清朗的色泽,古雅的格调,读来使我们目为之清,心为之静,灵魂净化,人格升华。

  言恭达的七首迎春词,圆融雄秀,清逸高华,是春天的赞美诗,是时代风光的真实写照,表达了一位人民艺术家热爱祖国、热爱民族、热爱时代的赤子情怀。组词从感春到迎春颂春,从咏物到写人,诗人的脉搏与伟大时代同频共振,与国家民族命运相连,因而产生强烈的感染力与震撼力,体现了尚真挚、尚清雅、尚崇高的美学理想。

  蒋力余,湘潭大学艺术学院教授,著名诗书画美评家、诗人。在海内外学术刊物发表论文150余篇,著有《沈鹏诗书研究》《沈鹏诗艺咀华》《林凡评传》《求索何辞远》《中国历代梅花诗抄》等著作数部。

标签:艺术;诗人;迎春
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