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擎||《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与赵孟頫
2022-01-18 11:43: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张国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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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孟頫看他说得差不多了,接话道:临济一门的开创者是义玄禅师。义玄继承马祖道一、黄檗希运禅师“触类是道”的思想,进一步提出“立处即真”的主张,强调任运自在,随缘而行。因而采用种种方便接引徒众,更以机锋峭峻著称于世。义玄点化徒弟,每以叱喝显大机用,世有“临济喝,德山棒”之称。这种“棒喝”禅风成为国禅的主要代表。

  《汾阳无德禅师语录》卷下有:

  德山棒、临济喝,

  独出乾坤解横抹,

  从头谁敢乱区分?

  多口阿师不能说。

  临机纵,临机夺,

  迅速锋芒如电制,

  乾坤只在掌中持,

  竹木精灵脑劈裂。

  或宾主,或料简,

  大展禅宗辩正眼。

  续绍禅师见赵孟頫对临济派禅宗如此在行,不敢再开口了。

  一时有些尴尬,管道升开口了,说:在来的路上,就听说绍隆禅师塔在附近,趁着天气好,我们何不去瞻仰一番?

  “好主意,借此观览一下久负盛名的东山庙。”赵孟頫起身说走,续绍禅师只好陪同,一行人下山,来到虎丘山东南麓,再走一段路,邻近虎丘南山门,不过海涌桥,沿环山路东行一段,说是到了。赵孟頫驻足眺望碧波涟漪的环山河,转身看背后起伏的岗岭。在这片松林小溪间,环境幽雅,堂轩亭阁,回廊曲径,错落有致的环境里,石塔、碑铭与牌坊显得格外庄重肃穆。转到南宋左朝奉郎、司农少卿徐林撰文立的碑前,发现碑被砸坏了。赵孟頫抚碑连连感叹:可惜。可惜。

  续绍禅师听他这么说,赶紧上前作揖道:承蒙中顺大夫(元时为正四品)如此看中,何不赐墨宝以补全缺损之憾?

  赵孟頫并不回答,随着转了一圈,感觉有些累了,与夫人说,我们回去?管道升问回哪里?回湖州已经不可能了。赵孟頫恼道,驿站不是说了嘛,可以放夜船送我们去湖州,在船上睡一觉,天明到湖州,正合适着哩。

  续绍禅师听他夫妇这么说,赶紧上前:宿舍早就安排好了,就是我们那套最适意的禅房,据说曾经是颜真卿住过,刘禹锡住过,白居易住过,苏东坡住过。还有人说李白住过,多了!赵孟頫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倒也呵呵一笑,对着管道升说,续绍禅师如此说,我等不妨在这里住几天,沾沾这些光耀中华数千年的文曲星们的仙气。

  赵孟頫的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除了妻子略知一二,其他人怕是不能猜透的。说是要住几天,续绍禅师有些纳闷:平日忙得马不停蹄,今天突然闲情来了?且不管,他既然有时间在这里住几天,我何不将那份徐林撰写的《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抄文夹在宣纸里,送予他,看他怎么着?果然,不出续绍禅师的预料。赵孟頫让他准备文房用品、上好的宣纸、颜料。这些材料到了禅房,管道升要清点,赵孟頫制止住。待到夜深人静时,赵孟頫掌灯查看续绍禅师亲自送来的文房用品,果然在宣纸里夹了《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赵孟頫看到后,竟然毫无惊喜,而是悲怆欲哭:蒙人入主中原,既然入主中原做了主人,天意如此了,世道变了,我等理当从护佑天下苍生的大局出发,让朝廷能有更多的贤达辅佐英明君主,治理国家,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人间正道是安康!余生就想做一回范文正公(范仲淹),大丈夫能辅佐明君治理国家,普济万民,造福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一阵泣嘘唉叹,过后竟是久长的沉静。管道升知道赵孟頫又在琢磨什么了,她可以预料今夜的赵孟頫不是画画,而是写字,一定是非同凡响的作品。她想起了带在宣纸里的那张纸,内容就搁那边,她完全可以先去看看,但她不看,她的夫君所做的事都是正确的,他说什么,她都照办。想到这里,她站起来去桌上铺好毡子,展好纸。坐下来静静地研墨,研好一砚,倒入墨缸,再研。时间就在她研动墨块中消逝。有一缸墨时,她站起来说了一声:够了吧!赵孟頫朝墨缸瞟了一眼,没有表示。这大概就是回答了。

  管道升开始煮茶。

  月坠树腰,茶香满室。赵孟頫好像从梦中惊醒,他在屋里练了一路太极,又展翅跳跃几个武术动作,慢慢平静下来,喝盅茶,稍事休息,走到香坛前拜佛上香。然后到案前,取起笔,看了看,放下,从宣纸下面找到续绍禅师夹在里面的《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抄文,逐字逐句低声念起来。如是复念数遍,接着又背诵。

  大约有一个时辰工夫。赵孟頫感觉娴熟于胸了,这才提笔在宣纸上书写起来。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东天已经吐白。赵孟頫这才把笔一掷,双手叉腰动作起来,然后又复读,对着原文核读,确认无错后,很谨慎地对管道升说,这篇东西出来,可能会有麻烦,最好现在你拿着快步离开,先我走一步,到驿站上了船,船开走后,我坐下一班……

  “等等!”屋外有人大喊。接着就听得那屋外的人高唱起岳飞的《满江红》,这将屋里的赵孟頫夫妇着实惊吓不小,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已被推开。管道升诧异昨晚门竟然没有闩?赵孟頫说,我闩的。对方站在门口:我修炼得可以了吧。……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惊魂未定赵孟頫揉眼望去,竟然是续绍禅师,他飞步到案前,双手迅速将那张《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拿到手里,又展开看了看尾署名,道:好,元至大二年赵孟頫重书。既然都有署名了,还怕甚?

  赵孟頫道,正人君子做事行不更名,但你防不了小人啊!

  在下早已向行省长官报备过了,不征得他的话,我也不敢如此啊!续绍禅师说:尾随你的几个暗探,早给行省长官提走了,这几天,他备宴邀请你说碑的事哩,他也认为这是件积德善举,有他撑腰,你还怕什么。

  赵孟頫见续绍禅师这么说,连连怪他,怎么不早讲。

  ……

  清末民初,赵孟頫书写的碑刻流失,仅碑拓传世。1953年春,虚云和尚参加苏州法会,见绍隆祖师塔、碑铭无存,发愿重修。一年后,塔院修成,虚云和尚撰写了《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文》,复刻了徐林撰、赵孟頫重书的原碑文。“文革”时,绍隆祖师塔院再次被毁,其址仅存墓道及新筑的“世界临济宗祖庭”纪念亭。

  《苏州日报·苏周刊》2020年3月28日刊发了一则相关报道——“流落到青岛的《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残碑。

  文中称:

  远在千里之外的“世界红十字会”青岛分会旧址,发现疑似《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赵孟頫重书的原碑的中间一方,被嵌于墙壁多年,标识牌上注明:“此碑来源不明,且碑文不完整。但书、刻皆有一定水准,似为纪念一宋代禅宗高僧而立。”

  世界红十字会青岛分会在鱼山路37号,旧为宗教慈善组织,脱胎并受控于道院。新中国成立后,由青岛中华救济总会接管,会址由青岛市图书馆使用,后并入青岛市博物馆,现为青岛市美术馆。

  流落到青岛的《临济正传虎丘隆禅师碑》仅为中间一方,碑文自“谓今之沩仰寒拾也”至“衣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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