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
2022-12-16 09:47: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江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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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年以来,我好像就是个从来不喜欢带钥匙的人,这可能跟高中时经常丢车钥匙有关。

  高中学校离家远,每天上学从南城到新浦,骑自行车要40多分钟,那时候还没有双休,是周日休息,我记得好像上到高二以后,才改为一周休一天半,每个周六上午还要上半天课,所以不管寒冬酷暑,一周六天都要骑自行车上学,车篮里永远都要放着一件雨衣,那时候的天气预报没有现在的准,以备不时之需。

  二十年几前南城到新浦的道路还没有修成现在这样宽敞平坦,路上还要经过一座大桥,冬天的西北风刮得厉害,平路骑车都费劲,上坡的时候自行车的车轮每踩一圈就更加艰难,有时候实在骑不动了,还要下来推着车爬坡。那时候没有电动车,刚流行小木兰,那是一款轻便的踏板摩托车,每当这时我就幻想,我要是有一辆小木兰多好,再也不用费劲地用脚蹬自行车,加个油门轻轻松松就骑到学校了,想想挺美,但在那个学生时代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那时候一辆小木兰,大概要三千多块钱,赶上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再说也没见哪个学生骑它去上学,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条件都没有太好,条件好的也就是骑个山地车,带变速的那种,那时候万元户就算是有钱人家了。所以也就是一闪念的奢望。人,有时候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来慰藉当下的苦难。

  说来也奇怪,那时候每天放学我都要到处找钥匙,经常找不到,你说就书包和桌肚那点空间,我愣是能帮钥匙弄丢了,每当放学后我桌上桌下一通寻找无果,这时候,我就要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提着自行车的后座,从学校的后院停车场一路累累巴巴的帮自行车推到校门口,出了校门对面有个小店,专门负责修自行车、配车钥匙,车胎要是没气了,还可以用店里的气筒打打气,不过好像也是收费,五分钱吧,如果没钱不给,老板人不错,倒也不是很计较。

  可是那时候大家都是穷学生啊,身上也没什么零花钱,总是丢钥匙,配一把也要一两块钱,这对当时的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长大以后我就特别不愿意带钥匙,可能就是那时候产生的阴影吧!

  记得更小的时候,那时候才上小学,我是特别羡慕别的同学脖子上挂一把钥匙的,感觉就像脖子上挂了一条金项链,那么好看,每天回家可以自己打开家门,没有饭吃还可以去亲戚家蹭饭,我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父亲有兄弟姐妹六人,我有两个姑姑,三个大爷。姑姑们都嫁得远,一个在山东,一个在无锡,基本没什么印象。她们都是好多年才回来探亲一次,记忆中在无锡的二姑也就回来过两次,山东的大姑稍微多一些。姑姑们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的,带给我们这些侄男侄女们吃的,记得二姑从无锡带的饼干尤其好吃,上面还有白沙糖珠,又甜又酥,我每天都是舍不得的吃上一小块,就感觉特别满足,但是就这样省着还是很快就吃完了,所以工作以后自己挣钱了,最爱买的就是饼干,可能就是为了弥补小时候的不满足吧,因为饼干,所以二姑走了也特别想念她,希望她下次再来,还带上我爱吃的饼干,哈哈,妈妈常说:狗念恩情猫念食,我大概就是属猫的吧!

  三位大爷的家都在附近,父亲兄弟四个,父亲排行老幺,我家也兄妹四人,我也是排行最小,所以在整个家族里,我就是最小的。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随随便便在哪位大爷家吃过一顿饭,就算在他们家玩到饭点,该吃饭也就回家了,没有那种随意,那种不分彼此的亲近,都说是我们南城人亲情淡薄,难不成真是这样?但是我的内心里非常渴望,能够像其他小伙伴那样,在叔叔家坐倒就吃,亲亲热热的,可惜这种感觉伴随我一生都没有被满足过。

  从小不用带钥匙,主要是母亲在家,母亲是裁缝,每天家里都是人来人往的,总有人前来做衣服,有的姨家里没什么事,就在这里坐久一点,聊聊家长里短。记事以来,我就是伴着缝纫机的哒哒声以及和各位阿姨打招呼度过了童年、少年,直到后来母亲老了,眼睛也花了,才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艺。

  听母亲说,在生下我十二天的时候家里新买了一台缝纫机,好像是上海牌的。我满月了,母亲就开始拿着裁剪书自学,母亲的记忆力非常好,也很聪明,听母亲说,她小时候上学,数学经常得满分。外公以前也是位教书先生,还是海州师范毕业的。母亲在家中排行老二,大姨如果还健在的话,今年已经八十四了。在她们那个年代,文盲遍地都是,特别是在农村,特别是女孩子,但是外公却一直坚持让每个孩子都要上学,不管男孩女孩都不能是睁眼瞎,所以,虽然母亲有兄弟姐妹八个,但是我两位舅舅还有五个姨没有一个文盲,起码都是小学毕业。

  虽然没有钥匙,但是每天放学,我回家都能看到妈妈坐在缝纫机前面,哒哒哒地踩着踏板,右手不时地扶着转轮,为脚下踩踏板助力,那时候每天我回家之前都会在窗口的屋檐下听一听,只要是能听到妈妈哼着戏曲或者我听不懂的歌曲,只要她在哼曲,就说明她今天心情很好,如果很安静,基本上我回家也是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母亲今天心情肯定不够美丽。

  童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度过了,而同学脖子上挂的钥匙却成了我记忆中的风铃,一直在我的回忆里叮叮当当。

  成年后,自己也结婚生女,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从此要带上一把钥匙在身上,随着年龄的增长,也终于改掉了丢三落四的习惯,钥匙不再随意乱丢了。回家也终于可以拿自己的钥匙开门了,但是当打开家门的一刹那,却又怀念小时候每天走到巷子口,母亲踩缝纫机的哒哒声和那不知名的哼唱。

  江红莲,词作家,现为连云港市青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连云港市儿童学会副会长;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原创歌曲《缝纫机》在国内引起强力反响,受到业内一致好评;《我在连云港过大年》登上《学习强国》。创作《连云港好童声》《不能忘记》《帅气的我》《小蜗牛》等数首原创作品在社会上流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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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