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林

春日融融，鸟鸣如歌，在这飞来飞去的鸟儿中间，我仿佛看到了你熟悉的活泼的身影。

那年，我刚参加工作，每次到家，大老远地，总能看到你一阵风似的跑来，姐姐长姐姐短的，围绕着我叫个不停，我不得不赶紧从兜里掏出你最爱的大白兔奶糖，塞到你手里，宣告投降。

第一次见你，是个周末，我和母亲照例去乡下看望家里的老人。正是五月，刚收完油菜，不少人家都在忙着打菜籽，一路上，满眼都是忙碌的身影。路过你外婆家门口时，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歪戴着大大的草帽，长长的头发微卷，正吃力地举着长长的连枷，笨拙地拍打着菜籽。你外婆从门里走出来，看到我们，笑说：“这是燕子，我的小外孙女，能着呢！”说着，让你跟我们打招呼。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外表上是“阿姨”，心理上仍是“姐姐”，正是尴尬的年龄。你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叫了声“姐姐”，我们都笑了。

后来，母亲告诉我，原先你是一直跟父母住在城里的，后来因为有了小弟弟，家里忙不过来，再加上父母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就把你送到外婆家了。

渐渐地，我们熟悉了起来。你对什么都很好奇，总爱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还喜欢到处跑，一会儿跑到小河边拔茅针捉蝌蚪，一会儿跑到土坡上追蜻蜓捉蝴蝶。你最喜欢张开双臂，做出飞的动作，一阵风似的，从高高的土坡上直冲下来，轻快得像只燕子。真是人如其名！我看得提心吊胆，不得不以大白兔奶糖相威胁，不许你再这样做，你却放声大笑，直呼过瘾。外婆常说你淘气，是个猴子，你却嘴一撇：“猴子又不会飞，我是燕子！”

你也有不像猴子的时候，比如学认字时，因为外婆跟你说，认的字越多，以后就能飞得越高，飞得越高，看到的风景就越美丽。你就更认真了，小手指着生字卡片，一张一张地仔细认读。学累了，你就抬头看天，看着那一朵朵云和一只只鸟，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向往……

最后一次见你，是在第二年的八月份，你兴冲冲地跑来，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爸爸妈妈来接我上小学了！”是啊，你即将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汲取着知识的甘露，努力成长，只待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便张开翅膀，向着更广阔的远方，尽情飞翔！

九月的一个周末，我回到乡下，却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家人都出门了，把你一人反锁在楼上，也许你想到第二天就要上学，终于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也许你看多了动画片里自由飞翔的画面，迫不及待地想体会一下那种快乐；也许你看到飞行员打开降落伞的一刹那很神奇，内心的好奇让你立刻就想试一试……你爬上阳台上的洗衣机，撑着一把小花伞，从高高的窗台上“起飞”了……

然而，你却飞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些日子，我常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家，大老远地，一只燕子轻快地飞来，叽叽喳喳，围绕着我叫个不停。是你！我忙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一点一点地掰开，放到你嘴里，你一边吃，一边扑棱着翅膀，冲着我欢快地叫着……

又是一个春天，在这飞来飞去的鸟儿中间，我仿佛又看到了你，你挥动着翅膀，飞向远方，飞过成片的绿色田野，飞过广袤的高原树林，飞往那蓝天与大海交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