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生|苦忆麻菜
2024-09-01 21:37: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陆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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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忆麻菜

□ 陆海生

 

  麻菜,学名马齿苋,初尝有点苦,小时候叫它苦麻。

  “暖风吹,苦麻长,荒滩野地是粮仓。”夏至前后,麻菜疯长。麻菜对生长的环境没有挑剔,田间地头,比比皆是。“苦麻菜,带苦尝,虽逆口,胜空肠。”饥饿的时候,野菜也能填饱肚子。三月三,吃荠菜。六月六,吃麻菜。荠菜老了,吃麻菜,金丹一样,吃不疼,撒了疼。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麻菜之类的野菜是大自然对生活的一份馈赠。

  于此,对于儿时麻菜定格的记忆慢慢熬成了一份乡愁。

  它的根连着白须,深扎在地下,像处事不惊稳重睿智的老村长,在旱涝无常的日子里,用自己的朴实和无私解救着苍生。“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在它的护佑下,没有过不去的坎,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它匍匐在地上,用坚强的臂膀托起青褐色的粗壮的梗。茎藤尽力向外延伸,像蓬勃苍劲的龙爪槐,像盘根错节的蜘蛛网,也像胸怀家国的男子汉。在它坚韧的胸怀里,对生的墨绿色的叶子繁密茂盛,形如倒卵,又似马齿。随风摇曳的时候,亦如生动而温婉的勤俭持家的村妇。星星点点的鹅黄色的小花镶嵌在枝头,在阳光下微笑,在月色下依偎,在美梦里徜徉。“花儿开满地儿黄,乌云当头遮太阳……苦菜花儿开香又香,朵朵鲜花迎太阳。受苦人拿起枪闹革命,永远跟着共产党。”儿时熟悉的歌谣似乎又在耳畔想起,硬控了几秒,不让眼泪流出来。

  也正因为这份乡愁,每到夏天,采摘麻菜已慢慢养成了一种习惯。

  《诗经》里有这样的句子:“采苓采苓,首阳之巅;采苦采苦,首阳之下;采葑采葑,首阳之东。”这里的“采苦”大概说的就是采摘麻菜的情景吧。为了一口舌尖上的美味,翻山越岭去采苦菜,这份情怀令人动容。

  剜麻菜,非常容易上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提起剜麻菜,所有的烦恼抛之于脑后。拿起一把镰刀,背着一个竹筐,呼朋伴友,去“横刀立马,弯弓射雕”。望着满地打滚的肥油油的麻菜,似乎有一种君临天下的英雄气概。剜麻菜,也要懂得取舍,要选“金枝玉叶”。已经结出花骨朵的麻菜不能要,好看不好吃。粗壮的根茎也不能要,嚼不动。簇拥的嫩叶下面难免会坠着几片枯叶,甚至杂草,这个无妨,去掉即可。剜麻菜,也不可贪心过度。结籽的麻菜不剜,粗根也要留在地下,以便生生不息。瘦弱的麻菜,可以等一等再剜,给他人留下希望。要懂得感恩大自然的馈赠,遵应四时规律,适度采摘,切勿杀鸡取卵。

  “苦麻菜,面糊糊,咸罗卜,臭豆腐,一咕噜,吞下肚,公问婆,知味乎?”这里说的就是麻菜配饭吃嘛嘛香的情景。一口微苦,二口淡麻,三口微甜,再尝不舍。尤其在咸菜、蒜蓉、辣椒、大酱等配料的辅助下,麻菜吃起来更是清爽可口,以至于“一咕噜”就下咽了。大道至简,其实,麻菜烹饪起来,工序简单方便。把麻菜用盐水浸泡,然后洗净,再放到热水里焯一下,减轻苦味。捞出来沥干水分后,无论是凉拌、清炒还是煲汤,都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它的独特风味。

  “苦麻菜,苦凌凌,一回苦,二回甜,三回勤,四回满地找,五回街头买,六回睡不着,七回害相思。”对于这份舌尖上独特的味道,过了时令,更觉得弥足珍贵。于是,在三伏天将麻菜洗净、开水冲烫,捞出来沥干水分,然后切成碎块,放到阳光下暴晒,待完全晒干后,装袋,贮为冬菜食用。食用前只需用热水泡开,反复搓揉,干瘪的麻菜在热水的浸泡下就会重焕生机,吃起来和新鲜的麻菜口感一致,亦如老友在久别的盛夏里重逢。

  北宋程颐说:“外物之味,久则可厌。”麻菜再好,也是野菜,不可食用过量,以防草酸诱发疾病。唐代白居易有诗:“外物不可必,中怀须自空。”忆苦思甜,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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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