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述怀
疫情降到了低风险,我与爱妻宅在老家,冰箱里储备的食物也快见底了。看着万里晴空,不由得生起心来,到村东面的松林里走走,看看里面有什么时令野菜,或许还能找回什么追忆。
午饭过后,我与爱妻打扮了许久,戴着口罩出了门,村口的卡口竹杠栏杆已经放了半个口子,值守的志愿者问我俩去哪儿转转,我说明了去向,他们不禁乐了起来,那儿有什么好看的。通往松林的山地去年已经复垦成一方方整齐的田地,笔直的水泥路贯穿其中四通八方。其中也有通往松林的那条小路,路边停靠着一辆板车,外衣、草绳、水瓶都放在车上,看得出来有人进去扒松毛子了,再往里面走,两只口罩挂在松枝上,两位老人已经把散落的松针收拢成堆。我靠近他们:你们真勤快!那位方叔说:现在看电视上已经复工复产,安全一些了,村上的田地都种上了果木、草莓这些经济农作物,烧锅的柴火没有,弄点松毛回家引火。
阳光在林中穿梭,松林显得更是苍翠,抬眼望去一片葱茏。我怕与爱妻走散,心里想着手就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也小浪漫一下!松树下的野荠菜、野小蒜向着我们点头致意。我蹲下挖着,爱妻就理着往袋里装。我说:这片小土丘见证了我许多年少的时光。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这里曾是生产队的山芋、黄豆、花生地,我暑假寒假都会来这里看着这些庄稼,不被家禽外人遭劫,也是为家里挣点工分。原来这里的松树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坟地周围,如今已长成林子了,更分不清是属于张家、李家还是方家的。不过我记得房门大哥就安放在这儿,他走得早,在世时候的他当过队长、村长、支书。我每次回家他总是抽空来看我,或者邀我去他家喝点小酒,一边喝一边鼓励我,在外面要好好干,为家乡争光。那时听了这番话,感觉大哥志向远大,为了深爱的这片土地奉献自己,很是鼓励。他这一走大概有二十多年了,我痴痴地看着眼前那个被迁走的空墓地,眼里噙满泪水。
爱妻在不远处兴奋地喊着,这里还有几株野小蒜。我已经不想再挖下去了,顺着南面的地域思绪万千:这儿是村上林场,我用手势比划着告诉爱妻,这是豆腐店,这是养蚕房,那是铁钉厂,一个个浮现在我眼前的还有大东塘和塘口上下的农田。春天我们在河塘里放虾、搪螺蛳,夏天拦一段排水沟把水弄干后扒泥鳅,为家里生活补给或者喂饱鸭群下蛋变钱交学费。我们的乐趣还有在桑地里采着桑葚把脸抹成包公;在口袋里抠出一分钱买块臭干打馋……太多太多的属于我们那时的乐趣。还有比我大一些的青年男女的爱情也在这里闪过,不过谁问我,我都说什么也没有看到。原来铁钉厂的厂长现在也当上了村长,那时他年轻帅气、意气风发,我好生羡慕他,我总喜欢在铁钉厂的窗前听铳压的声响,厂里热火朝天忙生产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松林大了,需要管护,更需要禁火。大哥的坟空了以及所有的坟地都不见了,他们集中搬迁到北山的纪念堂。我的眼睛虽然有些模糊,但逝者的模样依旧清晰如故。他们也像松林一样挺立、正直、朴素,挡住风沙,生长爱情,守护着一个人一辈子的地方,就是这个承载了美好记忆、铭记了艰辛拼搏的后方老家,也是我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