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江南第一古镇
□ 张永祎
无锡的梅里古镇就是现在新吴区的梅村街道。我们慕名而来,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座四层的高大牌楼,顶部悬挂着赤底金字“江南第一古镇”的巨大匾额,非常具有冲击力,大气磅礴,舍我其谁!如此直言不讳,起初我们确实有点犯嘀咕,这是不是有点过度自信?是不是嗨得有点离谱?你以老大自居,那些早就声名远扬的江南名镇又往哪儿摆呢?随着我们对梅里古镇的认识加深,这些问题逐步消解,后来发现人家不是在说大话,而是说了大实话。它不仅具备这个资格,而且只有它具备这个资格。谁曾孕育过江南第一个文明古国?谁又能开创吴文化的先河?非梅里古镇莫属!当我们从牌楼两侧柱联路过的时候,这种历史的蛛丝马迹已露端倪:“尊至德让王,位显历朝天下;沿高踪大道,春荣万家江南。”其中隐含的“泰伯奔吴”故事,早在司马迁的《史记·吴太伯世家》中就有了非常详细的记载。
3200多年前,周太王有三个儿子,长子泰伯、次子仲雍、三子季历,周太王非常器重季历的儿子姬昌,希望将来由他继承王位,但前提必须是让季历先上位,而要让季历上位,就需要大哥泰伯二哥仲雍先让道。当泰伯知道父亲的这个愿望后,就带着二弟仲雍以上山采药为名,主动离开岐山,连夜来到百里以外的吴山,以后又沿故道,循汉水,远避长江中下游,到达太湖之滨。那天晚上憩息时,他们将马拴于枯树上,没想到第二天早晨,枯树枝上居然梅花朵朵,鲜艳动人,他们深感这是天赐的一方宝地,便果断驻足于此。既然此举是因梅花而起,他们就索性取“梅里”为地名。据说此后泰伯一直都非常喜欢梅花,漫山遍野,广植梅树,以致至今古镇区里还蔓延着片片梅林。
刚开始读到这个故事时,我们非常佩服泰伯敏锐机智,情商较高,看破不说破,敢于化被动为主动,事实上这种主动谦让的背后,有着更高的视角,关系着周部族的治国安邦和长治久安的大战略。当年商朝处于鼎盛时期,对周部族虎视眈眈,这是周太王的心头大患,他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主动与羌族联盟一致对商,同时,还煞费苦心地安排季历和商朝大奴隶主贵族任姓挚氏的二女儿太任通婚。这样他们的儿子姬昌,也就成了周太王钦定的“重点培养对象”。后来发现姬昌格外贤能聪慧,颇有王者风范,堪当大任,周太王这才觉得把千钧重担交给他完全可以放心。姬昌继大位后,果然不负重托,大力施行德治天下, 积极吸收商朝文化,促进周部族社会的发展,最终将商朝天下的三分之二国土收归己有,成为商朝的诸侯国。他的儿子姬发周武王即位后,更是一发不可收,周部族日益壮大,最终一举推翻了商朝的统治,开启了周朝的八百年江山。
应该说,梅里古镇正是在这种波澜壮阔、纵横捭阖的背景上,拿起如椽之笔,饱蘸千年之墨,在广袤的江南大地上,书写了义无反顾的筚路蓝缕和跌宕起伏的开创诗篇。可以说没有泰伯奔吴,就不会有梅里古镇,没有梅里古镇,也就不会有灿烂的吴文化。梅里古镇就像一部内涵深厚的线装书,伴随着从远古飘来的伯渎河水,慢慢地引导着人们去打开一页一页的历史页码,仔仔细细地去阅读那些荡气回肠的精妙文字……
巍峨雄姿凸显磅礴气势
在至德广场上,我们看到三门四柱的高大的“梅里古都”门楼,进入门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宝鼎台,宝鼎在古代是国家权力的象征,代表着这里曾是吴国国都的所在地。在这背后,一个巨大的“德让天下”的开阔照壁横空出世,就像那个欲扬先抑的历史帷幕,在没有拉开吴国先圣披荆斩棘开辟江山的活剧之前,先抛出一个障眼法,留下悬念,引人入胜。
高大的城门、城楼和城墙近在眼前,城门挂着“中华德城”,城楼写着“盛吴”,城墙形如长龙、坚不可摧。作为“屏障以守卫”的防御体系,雄伟而壮丽的城垣,见证着岁月的轮回,传递着神秘的气息。据说在梅村周围的3华里左右,便是上古泰伯城的内城,为江南最早的古城。可惜古城的遗址、遗迹,由于年代久远,早已荡然无存。“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我们看到的修复完整的古城墙,恢弘气势依旧在,但因为没有经过历史的沧桑和岁月的沉淀,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些单薄,缺少那种震撼人心的真实感和厚重感。历史确实无法复原,但却可以激发触发,这也许正是这些古都城墙恢复建设的价值意义之所在。因为历史想象的底色一直都在,当年澎湃的岁月依然可以在这里变得浓墨重彩。“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微风掠过,神清气爽,我们沉浸其中,精骛八极,穿越时空,心游万仞,飞跃千载,远古的气势和久远的辉煌,依然可以在我们心中回荡。“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这种片刻性、一次性、发散性、丰富性、针对性,在我们面对城墙进行推心置腹的历史对话时,“文本的召唤结构”与审美期待的视野最终能够达成完美的融合,漫漫的曾经过往,跫跫的历史足音,都会在这里变成可触可感、栩栩如生的现实,进而也会不断地激发起愈演愈烈的好奇心。
为什么泰伯会成为吴国首君?泰伯奔吴前,江南地区还是蛮荒之地。泰伯带着二弟仲雍来到了梅里,作为外乡之人,要想在当地民众中找到立足之地,就必须要有非凡的智慧和超群的威望。第一是融入当地人生活。他们放下贵族的身段,从平民做起,特别注重学习和尊重当地的生产、生活、民风、民俗,与民同好,入乡随俗,“断发纹身,为夷狄之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们很快就与当地人融为一体、亲如一家。第二是帮助当地人发展。泰伯的祖上世代为农,他自己也积累了丰富的农业生产经验,他带领当地人种稻谷、养桑蚕、兴水利,善于把黄河流域的文化和长江流域的文化结合起来,通过创新的理念和先进的科技,不断推动江南实现文明的飞跃。第三是赢得当地人佩服。当地百姓听到泰伯谦让君王的故事后,都由衷钦佩他的高尚义德,同时看到他处处以苍生为念,以黎民为上,不断为人们排忧解难,更是让人佩服有加。在饮食方式上,他教化乡民改“半生为食”为全熟全食,使人们的体质得到了增强。在改善生活上,他教习乡民养各种各样的禽畜,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据说现在梅村西北的鸭城桥、猪羊巷即是当年教习的遗址。在居住条件上,他改“搭棚为窝”为建村立巷,把分散的当地居民适当集中起来。经过这样坚持不懈的努力,“数年之间,民人殷富”。泰伯的功德也越发被大家认可,“皆歌乐之,颂其德”。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四方荆蛮之人纷至沓来,自觉拥戴他为首领,尊立他为吴泰伯,正如《史记》所云:“泰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勾)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泰伯。”
为什么国名叫“勾吴”?“勾吴”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主要有三种理解:第一种意见认为,勾吴两个字是同义重叠。明杨慎《升庵经说》载:“越曰於越,吴曰勾吴,邾曰邾娄,本一字而为二字,古声双叠也。”他认为这两个字都是一个意思,“勾”就是“吴”的同义语,只不过是因为语言习惯喜欢用两字叠声来表达,诸如此类的还有於陵、於菟、句余、句章、姑苏、姑蔑、夫椒、乌程、乌伤、余暨等等。但我认为勾吴作为国家的名称可不会这么简单,两字叠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第二种意见认为,“勾”,古越语指“王”,如勾践就是越王践;“勾吴”与越王践一样,也是吴王的意思。但我觉得这个好像有点说不通:一是词序不对。勾吴直译就是“王吴”,怎么会变成“吴王”呢?二是风格不符。既然“勾吴”是泰伯的自号,他自称自己为吴王,这与他一以贯之的谦逊风格完全不符。第三种意见认为,“勾”是鱼钩,“吴”同“鱼”,表明这里是鱼米之乡。问题的关键是,在泰伯那个年代,这里尚属荆蛮之地,还不是“鱼米之乡”。
我们认为这个“勾”还是“勾留”的意思,甲骨文无“勾”字,以“句”通“勾”。《说文》载:“句,曲也。”段玉裁注:“凡章句之句,亦取稽留可钩乙之意。”“稽留”是逗留的意思,“钩乙”是相通的意思,也就是说“句”与“逗留”意思相通。而“吴”在甲骨文中上面一个“口”,下面一个舞动的“人”。《说文》载:“吴,大言也。”我们觉得这个“大言”就是放声歌唱,肢体也随之舞动起来。如果把“勾吴”连起来理解,就应该是泰伯认为自己逗留在了一个如诗如画、可以载歌载舞的好地方。
为什么国都会建在梅里?有国就应该有都城,都城是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是一个国家的核心和象征,也是一个民族精神的归宿与寄托。究竟建在什么地方,古代帝王对此都高度重视,也非常讲究。《吴越春秋》《越绝书》《皇览》以及《括地志》《吴地记》等皆认为,泰伯携弟仲雍隐身之处正是梅里,梅里是他们来到江南的首选之地、常居之地,也是他们日后蓬勃发展的发达之地。所谓“都者,大也,国都,国之大也”。国都的选择事关国家的兴衰存亡,必须要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古之梅里,气候温润,雨量充沛,泰伯到此体验感非常好,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留下来;“地利”,梅里山环水绕,土地肥沃,地势地缘地理环境比其他地区更为优越,可谓极尽灌溉、舟楫和渔业之利;“人和”,梅里的人们其乐融融,和睦相处,天下大同,美美与共。天时地利人和,何乐而不为?于是泰伯最终决定并率领当地百姓在梅里构筑起一座周长3里200步(约1530米)、外廓30余里(约1.5万米)的吴国都城。
吴国从建立之初就打上了泰伯尚德的精神烙印。泰伯的道德体系特色鲜明内涵丰富,有礼让谦逊之德,有友善关怀之德,更有开拓创新之德。泰伯高尚的个人品格,决定了他以德治理国家的理想信念,孜孜矻矻,不遗余力,改野蛮之风气,行文明之礼仪,建构一种对民族、对国家、对人类未来发展的历史责任感,在更高的社会进步层面上跃入崭新的境界。据文献记载,从泰伯至寿梦的500多年间,吴国没有发动大型战争,也没有遭遇重大自然灾害,“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国泰民安,安居乐业,风和日丽,风和景明,以尚德为核心的高尚追求蔚然成风,梅里古都因此成为中华德城,当之无愧。
香鼎红尘缭绕余钟磬音
泰伯庙,又名至德祠,俗称让王庙,在梅里古都里,就像北京的故宫,是都城里的紫禁城。泰伯庙始建于东汉永兴二年(154年),原系泰伯旧居,东汉桓帝敕令在此立庙。虽历经战火,但历朝历代对此都持续不断进行维护。比如,香花桥、“至德名邦”石牌坊、棂星门、至德殿等均为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重建,另有宝珠堂、三让堂、德洽堂、玉皇殿、关帝殿等十余处殿堂为清同治年间重建。1983年起,当地政府对泰伯庙进行全面整修,20余处古建筑得以修复,并请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柳家奎先生在至德殿内塑了泰伯坐像。面对这位开辟江南的千古一帝,柳家奎由衷佩服,认为泰伯德高望重、影响深远,理应戴上冠冕,穿上玄衣,以大气磅礴的帝王形象隆重推出。其作品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东西两庑有吴王世系以及伍子胥、孙武等人物像30余尊,他们或坐或立,神态各异,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应该说,这是一座保存比较完整的明清建筑群,具有很高的历史文化价值。2006年5月,被国务院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我们进入院子,一下子就被这里蕴藏的历史高能攫住了心情。流年已逝,谁宰红尘,烟雾缭绕,馨香燃烧,左右并排摆放着两个香炉,分别烧制了“泰伯庙”和“太伯庙”的字样,表明这是当年为泰伯庙专门定制的。但许多游客对此产生了疑问:两个香炉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为什么一个写成泰山的“泰”,一个写成太湖的“太”,究竟孰对孰错?导游解释说,这两个字是同一个意思,谁都没有错。因为时间关系,她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不少游客还是云里雾里,不能完全明了。其实,这两种不同写法都有文献出处。孔子在《论语·泰伯篇》中说,“泰伯,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他用的是泰山的“泰”;司马迁在《史记·吴太伯世家》中说,“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他用的是太湖的“太”。我认真查阅了许慎的《说文解字》,其解释非常明确:“太,古文泰如此。”也就是说泰山的“泰”和太湖的“太”,在古代是可以互相换用的通假字。这两种写法在古代确实都是对的,但我觉得现如今如果是在同一个场合,还是用同一说法为宜。我们猜想,这两个香炉当年没有统一写法,可能是出自不同时期的不同制家,但现在既然把它们放到了一起,就有必要在旁边竖个牌子,作简要的说明,这样可以避免更多的人产生疑问。
泰伯庙的大殿叫“至德殿”,单檐歇山顶木结构,屋顶曲线自然流畅,出檐奔放,周有檐廊,整体气象,古朴威严,大气凛然,令人肃然起敬。全殿共有14根楠木柱,上饰朱漆,下立于复盆石础。殿内悬挂着“至德高风”“至德莫名”“三让天下”等匾额。导游给我们讲解说,泰伯把王位让给三弟季历,自己奔赴江南,这才是他的第一让,其实后续的故事比这更加精彩。周太王病逝后,泰伯和仲雍从江南赶回岐山奔丧,这时三弟季历率众臣请求泰伯即位,泰伯婉言谢绝,这是他的第二让。三弟季历去世后,泰伯又返回奔丧,侄儿姬昌和群臣再次请求泰伯即位,泰伯依然坚持不受,这便是他的第三让。三让天下,起航江南,泰伯因此成为江南的文化始祖,也是吴姓人家的开山鼻祖。从泰伯开始到夫差,这个庞大的皇氏家族,一共经历了25世600年历史,直到越王勾践灭掉吴国之后,吴姓人家这才东躲西藏、四散逃离。吴氏宗亲延续至今已有120代,现在全国有吴姓居民2400万,海外大概有五六百万人。每年的正月初九泰伯诞生日,许多后人都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寻根问祖。“至德殿”就是泰伯家祭仪式的举办地,1800多年来,“岁时致祭奉祀,历代不废”。
院内青松翠柏,苍劲有力,有亭翼然,有井一尊。据《吴越春秋》记载,泰伯曾经用过的一口井,就在泰伯庙里,但究竟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直到1992年,因为基建施工,发现了这口水井。据专家考证,从古井井壁的盘造来看,应该就是当年泰伯用过的那口水井。历史的传奇常常会吊足人们的胃口,因此,希望能够喝上千年之水,就是每位造访者的迫切心情。我们对此也不例外,把水从井里打上来,抿上一口,嘴里顿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清冽纯净直透肺腑,就仿佛与当年的泰伯隔空相遇,“相看两不厌”,同饮一井水。唐代诗人李绅晚年曾隐居于此,还专门写了一首《泰伯井》的诗:“至德今何在,平墟井有泉。梁鸿重浚后,又历几千年。”这口井因此也成了泰伯庙的网红打卡地,许多游客争相到此,特别是在节假日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好生热闹。
源远流长依然触手可及
东汉永兴二年(公元154年),吴郡太守糜豹撰写的《泰伯墓碑记》中说“穿浍渎以备旱潦”,就是说泰伯带领老百姓打通了梅里的许多水沟水道,当年就开掘了一条人工河渠,以备旱涝。这是见之历史文献最早的对开凿河流的相关记载,但说得还不够具体。《太平寰宇记》是北宋初期所撰的一部著名地理总志,其中记载“伯渎河又名太(泰)伯渎、太(泰)伯河”,这是见之历史文献对伯渎河第一次明确的记载。《咸淳毗陵志》成书于宋代咸淳四年(1268年),它是现存最早的常州地方志书。书中直接指名道姓,“渎乃泰伯所开”,这是对“泰伯开伯渎河”最明确的文献记载。
泰伯在梅里开挖了“一渎九泾”。“一渎”即为泰伯河,“九泾”就是泰伯河的九条支流,包括龙泾、香泾、洋泾、梅泾、跨长泾、鸭沙泾、毛家泾、啸傲泾(鸿声境内)、界泾(荡口境内)等。泾渎的联合开凿,是一个整体性的规划考虑,彼此呼应,相辅相成,共同组成了一个比较完备的排灌系统,有力地推动了以梅里为中心的勾吴国的农业生产发展,改善了当地人民的生活;同时,伯渎河也是一条十分重要的水上通道,让古国的交通更加便捷,四通八达,通行无阻。
京杭大运河作为南北的交通大动脉,是古代中国人民的伟大创举。以前都以为夫差公元前486年开挖的邗沟是第一锹,而今已确证泰伯在公元前1110年左右就已开挖了伯渎河,比邗沟还要提前600年左右,应该说它才是江南第一条人工运河,也应该是京杭大运河的最早一段。京杭大运河实际上就是把原有的水道打通相连,形成南北的水上交通,在江南这一块主要就是连接江南运河。江南运河的前提是吴古水道,吴古水道的前提是伯渎河。伯渎河西起无锡的清名桥,向东流经江溪、梅村、鸿山至苏州相城区的漕湖,全长43公里。到了隋朝,为了舍远求近,对江南运河的苏南段进行了局部的裁弯取直,改道从无锡南门外今清名桥一直向南,经今望亭直达苏州,不再从清名桥之南折而向东,经伯渎河,穿漕湖,到达今苏州平门。这样,原来的伯渎河就由江南运河的主要干道,变成了京杭大运河的一条支流。
伯渎河上建有许多桥,但最富特色的就是“三让桥”,桥身呈等腰三角形,可以从三个方向上桥通过,因泰伯“三让”的历史典故而得名。我们走上“三让桥”,环视四周,顿感心潮起伏、感念涌动。只见伯渎河从3200多年前流来,跨越漫漫历史长河,穿镇而过,飘过的是千年一瞬的画卷,是百转千回的情感,看上去河面平静,漫步款款,却承载着吴地文化根脉和灵魂,那种古往今来的热烈,那种源源不断的造福,那种深入骨髓的温暖,只有身处其中,才懂得这样的深情,才能理解这样的价值,让人心怀感恩,点点滴滴记在心头。
如今,梅里被誉为“中国南方水上博物馆”,到处美轮美奂,特别是到了节假日的晚上,更是美妙绝伦,“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把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此起彼伏的烟花争奇斗艳,在空中穿来穿去,五彩缤纷,姹紫嫣红,花瓣坠落,流光溢彩,仿佛流星雨一般淅淅沥沥,触手可及。“三千世如所不见”,今天却见,“左手拈着花,右手舞着剑”,往事如风,爱如潮水,动静结合,快慢结合,明暗结合,上下结合,浓郁的文化,清澈的河水,美丽的岸景,欢乐的人群,充分展示出人们日新月异的美好生活。
丝丝入扣弥漫袅袅余韵
梅村作为“中国二胡之乡”和“江苏省二胡工艺之乡”,以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滋养着二胡传统制作工艺的传承和发展。梅村二胡文化园以“二胡”为核心载体,充分挖掘二胡文化,在国内首个把二胡文化演绎于不同室内空间,分门别类,按部就班,努力打造出一个功能多样、特色鲜明、气质高雅、底蕴深厚、意味深长的二胡文化展示中心。
二胡,二弦胡琴的简称,也是弓弦类乐器中流传最广的乐器,它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记得我自己小的时候,父亲也希望我能学上二胡,就帮我请了个老师,首先是我这个学生不努力,然后就是这位老师也没上心,最终我只会拉出“鱼”和“肉”这样戏谑的模仿之声,确实愧对二胡,令人汗颜。虽没学会拉二胡,却也因此萌生了对二胡的浓郁兴趣,居然还能一直保持至今。我在二胡文化园里待了很长时间,饶有兴趣,到处看看,到处问问,总算把二胡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听讲解员介绍,二胡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隋唐时代,当时与二胡比较相似的拉弦乐器是奚琴,到了唐宋时期,嵇琴也被认为是二胡的前身。从辽金开始,北方民族出现了用马尾做弓的“马尾胡琴”。元代蒙古人继承了马尾胡琴的形制,并称之为“胡琴”。《元史·礼乐志》中有记载,“胡琴,制如火不思,卷颈,龙首,二弦,用弓捩之,弓之弦以马尾”。竹片被马尾弓替代,标志着中国传统的“弓弦类”乐器的正式产生,在二胡的发展进程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流年过往,声声叹息声声慢,字字句句,娓娓道来。红尘多变,人间辛酸,月光无声与谁共?泉水流进谁的记忆里,砸碎了谁的魂魄,刺痛了谁的心扉?冷月写就人生,断肠人在天涯。中国民间音乐家阿炳以一曲《二泉映月》,将二胡艺术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其曲调细腻深刻、潇洒磅礴、苍劲有力、刚柔相济、情景交融。这也就难怪在二胡文化园的门口,塑有一尊阿炳拉二胡的雕像。只见他戴着礼帽,身穿黄袍马褂,左腿跷在右腿上,抬头挺胸,拉二胡的那种感觉更显炉火纯青。我们觉得此时他是在拉自己的曲子,也是在拉自己的人生,有辛酸苦痛的人生遭遇,更有感人至深的内心光明。
为什么这里的二胡文化能够如此风生水起?我们感觉主要有三点:一是起步较早。早在1965年,梅村就办起了民族乐器厂,开始了制作二胡的历史。如今,梅村已成为二胡产业重镇。2011年,梅村二胡制作工艺被列入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二是人才济济。梅村集聚了万其兴、陆林生、强金波等天花板级的二胡制作大师,他们通过父传子、师传徒等授艺方式,一直在为保护非遗传承而殚精竭虑,确实也富有成效,现在几乎每个琴坊都有掌握核心技艺的“琴二代”。三是活动频繁。近几年,梅村通过举办泰伯文化节百人二胡演奏、“中国二胡之乡”新年音乐会,参与“中国音乐金钟奖”二胡比赛,承办江苏省青少年音乐“小茉莉花奖”二胡大赛等,不断为二胡文化的传承和弘扬添砖加瓦,添火加薪。
当然,“中国二胡之乡”的诞生也非凭空而起,也是与泰伯当年创造的江南文化一脉相承的。《梅里志》中描述了泰伯“以石为纸,以炭为笔,以歌为教,以礼为尊”的教化方式,音乐也是其中更能深入人心、润物无声的有效手段。源远流长的文化根脉,是梅村独一无二的文化基因,也是这片土地能够孕育出二胡文化和二胡产业的历史原因之所在。
当我们准备离开梅里古镇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袁成杰的《梅里古都》:“撑上了一叶小船,载着对你的思念,西周月光洒下这片梅里缘,鱼米伯渎九泾间,三千两百年之前,梅花朵朵枯木下相见,走在梅野地之间……”遇见梅里,遇见泰伯,遇见千年之爱!梅里作为江南第一古镇,实至名归,当之无愧。此时,所有的如痴如醉,所有的如梦如幻,所有的如诗如画,所有的如火如荼,都已全部融汇在意犹未尽的念念不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