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诗歌是怎样的 读格风诗集《雨在他们的讲述中》
2022-05-15 19:35: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张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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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诗歌是怎样的

读格风诗集《雨在他们的讲述中》

张无梦

  无论是作为读者还是笔者,心中都会反复琢磨一个问题:理想的诗歌是怎么样的。

  古时的人,无论是直抒胸臆,还是遣词暗喻,都是把诗作为一种工具化的问题,把它填放在相应精神方位之上。也正是因为这些古式文人的辛勤,一首首炳烺铿锵的佳作名篇,共同修葺出属于中华民族独特气质的文化广厦。近几十年,新诗兴起。在突破了字数、平仄、押韵等诗艺范畴后,更多的人都能从日常生活中汲取灵感,并用铺陈词群的方式,凝练所思所想,结句分行,悄然成诗。但写诗,终究不仅仅是一场符号与意象的游戏,或物质生活外延生硬的文字杂烩。如诗人黄梵所言,诗歌是意象的帝国。因此,在创作时,既要尊重现实的客观,也要不忘激发主观想象的自由。换言之,生活经验的事实验证与偏离常态的意志冒险,犹如好诗的双辕,驱使“个人诗学”这驾马车,驶入从物质此岸到精神彼岸的审美甬道。

  格风的诗,为读者提供了一个答案:清醒的人,以神秘的方式坐在世上。这种暗合禅意的白描,实质上包含着“以静制动”的气魄与胆识。如格风自己在诗集的后记中所写的一样:时间的概念让我惶恐。没错,时间中有千沟万壑。这些沟壑断痕的日益加剧,如神般不可抗拒。他选择隐逸在诗的国度当中,并用那些不可言说的幽思时刻,去弥合岁月中错位与缺失的林林总总,以至身心复位,生命驱动。

  格风诗歌最显著的特色,就是诗人反复斟酌的不确定性。如开篇的《随机波动》,“一个上午也没搞清楚/你们说的老虎/是什么意思”;《海鸥》中诗人甚至不敢确定看到的青灰色的大鸟是不是真的海鸥。在高处中,夜晚是否有月亮也遭到怀疑。十朝公园里的树影与枯枝是阴晴不定的,连左右人类内心的那个钉子,也时隐时现。作者的诗意,也随着洞悉周遭万物的镜头开始移动。如蟋蟀的触须般羸弱,亦如御用画师的笔触般变化莫测。这些不确定性,并不是对日常空穴来风的指控,而是出于个体经验的深沉的思考。那些肯定的、现实的生活情景,往往是单一而稳定的。而不确定性,则超越了此种情景,让文字回归到本就该属于它们的无限自由之乡。“老虎”必须是动物吗?“海鸥”必须是大鸟吗?夜晚是不是一定有月亮,悲剧是不是一定要悲伤?正是因为诗人频频提出这些近似天真的问题,才使诗歌呈现出若璞若初的迷人风度。

  意象词群的选择,往往是读者区分不同诗人旨趣诗格的重要标识。在格风的诗中,无论是江心洲的茶事,星期五晚上的饭局,还是父亲的钉子,形形色色的动物生灵,都成为凝练诗意的现场。从琐事中体会美感,再从诗意中反哺生活。诗人并不故弄玄虚地罗列抽象而空洞的宏大叙事,而是以小见大,和以天倪。对貌似高不可攀的诗歌与诗学祛魅,用松弛而生动的词句,冲淡疲惫人生的严肃性。诗人仿佛在大声疾呼:新诗需要回归私人化的叙事。

  艺术特色上,格风也十分注重其诗歌整体的音乐性。诗歌与小说、散文不同,因为它不单单是用眼睛观看的文体,更需要兼顾朗读时的节奏与效果。因此,内在音乐性成为诗歌不可不谈的题中之义。如《蟋蟀》一诗中,格风以“声音”“啜饮”“虫鸣”这些同韵母的二字词收尾,全诗呈现出民歌般的吟诵效果。这首诗的分行,并不是为了追求视觉效果上的新奇独特,而是以服务韵压脚的听觉需要为主,因此,成就了其朗朗上口的特色,音乐性十分突出,非常适合朗读传诵。从内容上说,“蟋蟀”是我国古典文学中频频出现的符号意象,无论是诗经《唐风·蟋蟀》中的“好乐无荒,良士瞿瞿”,还是《豳风·七月》中写到的“斯螽动股”,这小小的鸣虫,总是被文人骚客们赋予生机与警示的无限深意。这首《蟋蟀》完美诠释了形式与内容、听觉与视觉的统一,非常精彩。

  与诗集同题的诗歌是全集之眼,通常最能反映出诗人的文风气质。“一棵树/寂然无声/在客厅里开花/仿佛在别处”,纤细温柔的文字,不急不躁,从行与行的缝隙中,禅意如光般渗透流淌,读者的注意力因顺着诗人有意无意营造的线索,从远方走向此处,又从此处走向更远的远方,最终消弭了精神与物质的关隘。“多刺的花朵/从夜晚的时间中/分离开来/亲人们围绕着它/讲述各自经历的生活/突然有雨落下/雨在他们的讲述中/散发奇异的花香”。刚接触诗的人,常常执着于用琳琅的诗艺和古奥的理念,填补生活阅历的匮乏,好似空中楼阁,虽美轮美奂但却无根无基,飘浮不稳。格风的诗则洗尽铅华,丰富的阅历来源于真实的岁月,好似陈年佳酿。看懂其诗中机巧的读者,会心一笑,更胜万语千言。

  在格风的诗学国度,一切的美都是自洽圆融的,是山川万物的文化之美,也是暗渠相通的思维之槎。他的诗,他一切的过往,以及他眼中的这个大千世界,都在随着涓涓细雨,散发出潺潺芬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常囿于纷繁人世的烦恼牵绊。拿起这本《雨在他们的讲述中》,与香同异,和光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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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