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命里打捞出来的故事
——陈平先生散文集《生命里的故事》序
2024-07-25 19:27:00  来源:江南时报  
1
听新闻

  当我还沉静在陈平先生的散文集《平淡是真》里时,又分享到他新的作品集《生命里的故事》,这无疑是又一次文化大餐,让我再次“徜徉在文字的风景里”。

  “好的故事,可以帮我们更好地表达和沟通,可以触动心灵、启迪智慧;好的故事,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可以展现一个民族的形象……故事是有力量的。”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请写一篇800字的文章。这是2023年江苏省高考作文题。好应景儿啊!陈平先生自从向出版社移交了散文集《平淡是真》的书稿以后,就在为下一个散文集备战,不辍深耕,向阳而生,行之于途而应于心,像迎接一场漫长的高考。不过这是先生文化的自觉,纯粹是自己考自己。先生把这篇作文命名为《生命里的故事》,若非字数多了一点,定是满分作文。

  《生命里的故事》是先生在临近退休前后完成的,他曾在一年时间里完成了其中的66篇文章,计20余万字。算下来平均一个月达5篇,如此速度和产量,足以说明他对待创作的投入和刻苦。每一篇文字所呈现的,皆是生命里的春色,并没有因退休而颓废。因此,从创作这个角度看,我不赞成先生说的:“退休的时候,就是与自己和解的开始。”这显然是与写作摽上劲了,哪有一点与自己和解的迹象呢?他退休了依然在思索人生,在人生转场的岁月里饮尽了那一腔寂寞后,“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激昂和豁达便在他的文字中留下缕缕清香,且定格成了永恒。

  先生的血管里有一股创作激情的血液在流动,有一股蛮劲和狠劲,做什么都要做出一个名堂。他早年当兵,从连队当文书开始,赚的人生第一桶金是一元二角钱的县广播站稿费。自此,他就想用手中的一支笔打出一片自己的天下。后来,他真的这样做了,而且做得只赢不输,这也算是一个励志的典型了。

  先生曾说过:“品读经典是一场书香之旅,更是一场修心之旅。”他小时候连读《西游记》这类书的条件都没有,只能借着每天晚上在屋后碱滩地乘凉时听邻居三哥给他讲书。后来,他谈到这一段经历时说到:“其实人的一生也是一场取经的路程,或者说是一场修心的旅程,放下欲望、保持理性、坚持不懈,方能取得真经。”《生命里的故事》已远远超越了故事的本身,它是先生生命里的真经,文字里的那份悲悯心和正能量通篇皆是,开合有度,气象万千,流光溢彩,足以穿越时空,震撼岁月,唤醒那些沉睡的灵魂。

  《生命里的故事》彰显的是人性的光辉,是灵魂深处的真善美,是每个人心里的一方净土,更是最容易触动情感的那根弦。顶级写作到最后还不是和做菜一样——将文字中的“味精”滤掉,白水煮青菜、清风煮明月,读起来有散淡之气,品起来味道却更迷人。先生在《生命里的故事》中挖掘的每一个故事,就是这样平淡无奇,却分外有力量,分外催人向上。

  《花神郑百合》是先生塑造的一个文学形象,也是家乡山水和人事孕育并滋养的生命。先生没有用文笔描绘郑百合的外形美,而是通过创业者的风采来刻画她的内在美。话外之意,郑百合的美,美在她的性格,美在她的创业之梦、桃源之梦。他精美的妙笔让郑百合的身上闪现出一种动人的光泽,让我想邀请她到屋里坐坐,喝杯热咖啡,一起聊聊她的勤奋认真和优雅坚韧,让我有机会近距离地体会她身上的那层光。

  《从铁锅不喊疼想到的》是先生为我们讲述的从朋友擦灶台时,被锅沿烫伤而引发的一个富有哲理的故事。铁经过锻打成为刀,不会喊疼的原因,是由铁的本质特性决定的。这与铁锅放在火上烧不会喊疼是同样的道理。由此,他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创业最艰难的日子里,也从没说过一句苦和累,这是由儿子坚强的意志决定的。小切口的故事,折射出大道理,这对社会上的啃老族具有典型的教育意义。《遇见感动,遇见爱》《相遇,温暖我心》《兔缘》讲的也是生活中遇见的暖心小故事,但是在他的笔下,都成为一个个唯美的故事,读后便忍不住惊叹:“哇,这些事在我身上也曾经发生过、经历过啊,我怎么就没有留意过它呢?”是啊,一部作品,需要的不正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这种碰撞吗?当然,实现这种碰撞,作者首先要是个有心人,但这个有心绝不是简单地记流水账或者白描,而是进行深刻思考后挖掘出的真善美和人性的光辉。人生原本就是寻常的,死生契阔都只在柴米油盐里,而先生提笔便是风樯阵马、底色温暖,却又有“山河远阔,而我更爱人间烟火”的平静。一读即安,忽觉身边花花草草、猫猫狗狗、一茶一饭……所有的事物都变得美妙起来了。

  《生命里的故事》关于父母的故事近30个,每个故事都是与父母在日常生活中不那么起眼的交集。先生通过娓娓道来的讲述、行云流水的朴素语言,为父母的爱在《生命里的故事》中留下了永远的位置和永恒的空间。《生命的陪伴》《最后的牵手》《幸福之桥》是他父母白头偕老的现实样本。他的父亲是知识分子,而他的母亲是不识字的家庭妇女,这对看似不相匹配的组合,却能把70年的婚姻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直至双双高寿离世,令人羡慕、催人泪下。还有那篇《缺席父亲的中秋节》,“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让读者读到了爱的力量,更读到了文学的力量——只要这篇文章在,先生似乎就从来不曾缺席过父亲的中秋节!《父亲95岁》原本是先生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没想到仅十小时之差,不得不临时将生日礼物改成了追思祭文。还有《没有父母的年》《生命的回归》《永远的散文诗》等等,皆是以故事形式表达父子、母子之间的情谊和缘分的情感故事,篇篇动情、直抵人心。

  木心曾说:“人生在世,需要一点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今天,人们总是活得匆忙,在低头赶路之际,忽略了身边的美好,从而觉得生活无趣。”倘若能像陈平先生这样,把岁月变成生活,自然就能对生活多一份雅致的追求,找到其中的风骨和意义。他在一箪食、一瓢饮、一条路、一条街的真实感悟中为我们讲述《生命里的故事》,天高云淡却热气腾腾,层次丰富且大气有力。

  《满屋米香》,闻香溯源,原来,飘散的是友情,弥漫的是幸福。全篇字字珠玑、深意荡漾。先生在这篇文字的最后点题:“唯有让精神层面的追求入驻我的生命,满屋米香才会一直萦绕在我的身边,回味无穷,香气永远。”是的,如果身在福中不惜福,就难以获得长久的满足,也只有如此,才能懂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谛。

  我去南京的次数不多,但是《生命里的故事》中先生经常提到的鼓楼街、北京西路3号,以及70号这些标志性的地方我大致是知道一点的。如果站在草场门静谧敦实的古城墙闲眺,会惊讶地发现:那条几百年的鼓楼老街上,游人如织,他们是不是都冲着当年那碗5分钱的鸭血汤而来,品过之后又带着舌尖美味知足地奔赴下一场金陵邂逅呢?脚下这条北京西路,正是先生40年心路历程的缩影。我深深地沉醉在《鼓楼街》《北京西路》《好久没有走过那条街》为我们讲述的悠悠岁月里,浮想联翩……

  秦淮河边上的那个方寸阳台,是先生的心灵田园。《春天里的故事》《深情的依恋》《知了的叫声》《两棵桑树》《梅子吃出杏子味》《又见一树的枣子》等等,都发生在那个鲜花着锦、活色生香的阳台上,都是先生那支纤细的笔管里流泻出的芗泽。他写出了对母亲的追终慎远、对生活的真实率性,以及对审美的格调品味。我还在先生恬静质朴的文字中读到了“放鹤去寻山岛客,任人来看四时花”,于是,我设想着来到这个方寸阳台,亲身体验一下这里的浪漫情怀和似水流年,然后,像他那样,把自己过成一种生活方式。我想,这才是对光阴最大的敬意吧!

  《锦绣人生》是先生的第一篇小说。它用理性审视的目光,与感性抒情的灵感反复交织,对主体部分的故事进行了有机串联,用近似于报告文学的手法构筑成了一部兼具现实性、思想性、情感性的大散文。作品虽然是过去了许多年的故事,但是,由于他注重人在、心在和情感在的现场性,特别在人物情感的处理上自如滑翔,所以,读起来依旧引人入胜,倍感鲜活和灵动。

  《遇见408室》实际上是先生退休时告别40余年工作生涯的独白,但是通篇没有出现“告别”一词,更没有悲情谢幕的沉重之意,反而用“遇见”来奠定全文的主题和中心思想。试想,不经生活的打磨与修炼,怎会有如此敞亮的情怀和境界!难怪作家余华说:“生活越是平淡,内心越是绚烂。”

  《生命里的故事》全书写得那么淡,淡得几乎没有需要查字典的深奥词句,却又淡得那么奢侈。每一篇作品读起来看似都是日常生活的某个瞬间,但是,这样的瞬间又隐没在平常无奇的事物中,当某个契机到来,被先生猛然惊觉并陈述为语句,便透出奇异的光芒,有了深意的发散和语言的纵深,并且留出了感应和臆想的余地,构成了阅读的空间和悬念。在现实中,我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一拥而上的东西,喜欢一个人静静看书、写字。可是我能从先生的文字中偶尔读到热闹,那种平平静静中的热闹,很招我喜欢的热闹。这也再次证明吸引读者的作品,除了壮怀激烈的情节、跌宕起伏的戏剧性冲突,还须有与众不同的真安静、真朴素、真精致、真热闹。

  先生在书中讲的故事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初看起来是简单的生活,深读起来是庞大的内心。宋代青原行思大禅师用“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来表达人生的三个境界。先生显然已经到了“看山还是山”的境界,功夫已经到家,并能熟练运用且不被外界所迷惑,故而他的每个故事看似随手拈来,但都是苦心琢刻出来的。它不仅是先生个体生命情感的一次次激荡,更是他对60年人生脉络的反思和梳理,也是他反观时代,反观生活,反观人性的精神之旅。这哪里是在讲故事,分明是在讲人生、讲生活、讲哲学。原来,至真至性的确是人间大好啊!

  人生在世,需要有实用主义之外的东西来愉悦身心,接纳自己,感受生活的温度。为什么古人的生活总让我们艳羡?就是因为他们太懂得如何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乐趣。或许,我们都是曾经在深夜里偷偷崩溃过的凡人,但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感动的细节在支撑着我们,直至自愈。《生命里的故事》恰恰就是有别于实用主义之外的美好,它留住了时间,记录了生命,是治愈内卷的良药。

  我阅读先生的文章年久,如果把《生命里的故事》每一篇文字比喻成他在各个生命阶段的照片,那么,仔细端详镜框里温厚慈祥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会惊喜地发现:这种独有的微笑始终是实诚的,一如他临近退休写的那些文章。只有看破一切得失荣辱,心地明净的人,才能写出这样让人读了依然面带笑容的美文。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里有句名言:“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怎么办?去旅行或读书也许是不错的选择,如此,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如果你在纷杂的尘世中疲惫了,不如择本喜欢的书,给身心放个假。内心安详,方不荒凉。何以安详?唯有书香!《生命里的故事》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故事,定能感动你。我不推销保健品,但我推荐精神食粮。如果你希望生活多一些雅致,多一些力量,那就请读一读《生命里的故事》吧,沉醉在陈平先生飞扬的文字里,开启一段曼妙的书香之旅,如此,好不惬意!

  想想我自己也已是知天命之年。如果有人问我生活是什么,我大致也说不清。但汪曾祺先生曾说:“我念的经,只有四个字——人生苦短。”因为这苦和短,我便用力地向有趣的生活靠拢。我的生活里有柴米油盐、有琴棋书画、有猫猫狗狗,但是先生的生活里还有一年四季的花,还有心底里的那些挚爱。不得不说,岁月给先生的那枚勋章是立体、丰富和多维的,先生在这样的灿烂光阴中不舍昼夜、步履不停、细烹慢煮,真正活出了另一番人生气象。

  此刻,我沏上一壶历尽千帆仍然宅心仁厚、表里清澈的普洱茶,邀你同坐窗边,一起品茶,一起慢聊那些或饱满的、或低调的、或收敛的、或巍峨的……从生命里打捞出来的故事。

  (写于2023年8月3日 兰州)

  作者简介:牛淼,甘肃兰州人,著名美女书法家,在甘肃某电力公司任副总经理,作品曾多次获全国书法比赛和甘肃电力系统书法比赛大奖。

标签:故事;兰州;先生
责编:孙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