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知道,部队是出人才的地方,既出武将也出文人,既出英雄也出名人。
拿被陈毅老总誉为“袖筒里的小老虎”“很好的头等兵团”的原舟嵊要塞区来说,不仅涌现了很多将军,还涌现了闻名全军的著名作家、报人任斌武、徐志耕、黄国柱,吕志勋、王浩钟、金锋等一大批文化名人。当然,这里要说的是位青年书法家,也出自这个部队——名字叫胡炳华。
炳华是我的战友,晚我两年当兵,相应的也要小我两岁,叫我哥。和我相同的是一入伍都当上了电影放映员,和我不同的是,放了一个月的电影后,我被调到旅政治部宣传科改行当了报道员,而炳华一直坐阵俱乐部,管理着偌大的大礼堂。其实,一开始我俩并不认识,他在警备区俱乐部,我在旅宣传科。期间,警备区宣传科成立报道组,把我调去当组长。放映队、报道组都住在一起,一来二去,从相识到熟悉,从战友到兄弟,以致二十多年过去,成了“老铁”。
那时,我们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都有一腔激情,对未来也都充满了憧憬。我写稿子刻苦,炳华保障会议、放映电影之余更是临池不辍。偌大俱乐部有的是地方,炳华自己拥有一个几十平方的“书房”,两张乒乓球台铺上毛毡就是书桌。那时,没有空调,靠山而建的俱乐部不通风,经常热得人浑身冒汗。炳华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风车大小的风扇,人一天到晚写个不停,风扇也一天到晚“呼呼”转个不停。每每耐不住热的时候,我和搞摄像的刘浪(现在是中央电视台驻浙江记者站的记者)不约而同地来到炳华的书房,趁机蹭凉,顺便拿起毛笔画拉几个字,请“胡老师”指教一二。炳华一向文气腼腆,说话轻声细语,倒也很有耐心,在指出不足的同时还不忘夸奖两句,让我和刘浪心满意足,仿佛真写出了名堂。
其实,像我们这种机关兵约束少,比较自由,很多人把时间花在逛街、侃大山、打游戏等玩乐上,而我知道,炳华没有一天不在读书学习、读帖、临帖,有的时候,关起门光着背在房间或捧着书悟,或捉笔挥毫一遍一遍临写。古人说,一分功夫一分才,久久为功,铁杵成针,诚然不虚。
我记得,炳华是带艺从军的。他自幼习书,师从盐城书法名家陈学植先生。那时,他多写欧阳询的小楷,点画精到,清劲雅致。但是,我更喜欢他写的小行草书,既有浓郁的书卷气又透着苍劲的金石味,别具一格,已初显一家面貌。由于炳华学书起步早、路子正,人又勤奋,书法水平就像雨后的春笋——天天见长,让我羡慕的不行。有一次,炳华随手写了篇硬笔书法投稿,不仅获了奖还被出版社约稿出字帖。有此好事,我们都为他激动地不行,他却像做错了事一般,对我说:“哥,写钢笔字有什么意思。”
大约一年后,我被老领导要回团里当干事、当指导员、当协理员,直到10年后我调到军区机关,离开了这个锻炼了我、培养了我的舟山千岛。期间,尽管与炳华常有电话联系却很少再见面。军区机关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没几把刷子待不住人。我深知自己底子薄,不遗余力练笔头。几年后,等闯出来点名头时,就想给好兄弟炳华写点什么。谁知,打通电话后,炳华问的更多的是我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再恭维两句“干的不错”的话。一说到给他写篇文章,他却轻声细语地说“不用、不用,我还不够,现在虽然有些进步,但是,还需努力。”热脸凑个冷屁股,我有些生气,十几年也没联系他,当然,他也没有联系我!
直到2015年他一家来南京玩,我们才又见面。当初分别时还都是风华正茂的小伙,而此时,我俩俱已是十几岁孩子的父亲了。炳华还是像当年一样,白净的面庞,清秀而温和,仿佛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什么,话依然不多,即便调皮的儿子捣乱,他顶多就说一句“好了好了”。说起我们在一起的青春岁月,我是感怀万千,吃饭时,专为他点了一条鳜鱼。炳华不喝酒,高兴时偶尔也说几句,总是不多的几句。临走时他送给我一幅用蝇头小楷写的《心经》。反复观摩后,我感到炳华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对书法艺术孜孜以求的雄心。米粒大小的字,从头到尾,笔笔精到,俯仰生姿,别具一格,蔚成大观!我知道,今日炳华已非昔日炳华也!
第二年秋,我回舟山探亲。炳华听说后邀我去他工作室一叙。我特意给他带上一盒特产,他见了,说“哥咋这么客气,不用不用,我这里多呢。”我知道,作为一个已然蜚声军内外的青年书法家,求他墨宝的人自然多,茶叶、特产当然也多。他泡上自己最爱喝的金俊眉,我们一边品茶、一边品军旅生活,当然,更多地品他热爱的书法。聊天中知道,这个文雅静气的东台小伙,为爱情转业后留在了舟山,并如愿成了市文化馆专职书法干部。二十多年间,他就安心做了书法这一件事,已十三、四次入选国展,还多次获兰亭奖等含金量十足的大奖。不仅成了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委员,还成功入选2013年浙江省书法家协会青年人才培养“新峰计划”二十家,为舟山这座“千岛明珠”争了光,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树起一座新的书法高峰。
其实,炳华在而立之年就取得如此耀眼的成就,别说是身居海岛,即便立足条件更为优裕的京城、省会,也是十分难得的!聊到开心处,他走到桌边,一手插在裤兜,一手笔走龙蛇,神态悠然,心态淡然,出手自然,真草隶篆,样样皆能,样样精到。特别是行楷书,既得欧体奇险,又得二王雅韵,还具北碑之苍劲,风格独具,已然形成了自家面貌,这是多少书家梦寐以求的境界啊。原来,他对《张猛龙碑》是下了苦功的,一手纯正刚健雄阔的魏碑早已扬名书坛。更令我惊奇的是,他写起最吃功夫的铁线篆也是优悠自如,信手拈来,且一股清新淡雅之气扑面而来。元代郝陵川在《论书》中说,心正则气定,气定则腕活,腕活则笔端,笔端则墨注,墨注则神凝,神凝则象滋,无意而皆意,不法而皆法。显然,炳华做到了。
对于成绩,他本人看的很淡,说今后几年不再参赛了,要沉淀下来,潜心碑帖,努力广蓄约取,通古会今,在书法之途上,争取再上一个台阶。这从他名扬千岛的“古风书社”名字就能看得出。我相信,一个几十年如一日专心干好一件事的人,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会实现的。何况,炳华不是那种急功近利、喜欢钻营的人,他对当官也没兴趣,大概除了妻子也就最爱书法了。我曾为他的古风书社首次书展写过一首诗:“一默起雷声,炳华唱大风。但得古人心,不与世俗同”。山东书坛名宿杨广森先生看了炳华的书法后,说“这个人未来必成大器”!都说不迷不透,痴心书法的炳华有这个定力、也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实力。
我相信他,我等着他!
作者简介:举子,出生于曾子故里,从军在千岛舟山,曾安命于原南京军区领率机关。靠舞文弄墨立身,尝兼总政《军队党的生活》、南京军区《人民前线》报特约记者,国务院《军官转业杂志》记者。有撰写铭文勒石刻碑,有动央视制作电视散文,诗文发表千余篇什,得获奖项三十余个;荣记三等功4次,报请二等功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