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线莺梭织锦笺 ——品读曾景祥的写意花鸟
2009-09-17 15:56: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蒋力馀 蒋正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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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过去,东君款步,春晖遍洒,三月的江南灿若锦绣。你看!桃花灼灼,杨柳依依;你听!黄莺在枝头上欢歌,锦鳞在碧流中逐浪,大地充满了生机和诗意。有一位艺术家对春光深情眷恋,有如当年的李贺骑着蹇驴、提着诗囊四处寻诗,决心用彩笔永驻时代的春天,他就是中国美协会员、湖南科大艺术学院院长曾景祥先生。读曾氏写意花鸟,笔者深深地陶醉在这无边的春色之中。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终生的,上苍似乎给予了曾先生以特殊的恩赐。他的故乡在风景如画的桃花江畔。三十年代,黎锦晖先生一曲《桃花江是美人窝》的歌曲使这方富有诗意的热土驰名中外。那仙子散花的传说,羞女长卧的童话使他在梦中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曾先生少年时家境清寒,倾心支持儿子学画的严父早逝,小小年纪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但他勤奋、乐观,从小喜欢读诗作画。那一行白鹭,满江清流,千树桃花,万竿修篁仿佛铸就了他的诗魂画魄。少年时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是用彩笔描绘故乡的春光,因而墙壁上、衣袖上都有涂鸦之作。年迈的母亲虽然有些无奈,但理解儿子,用会心的微笑和慈祥的目光鼓励儿子,这是曾先生终生醉心艺术的力量源泉。成年后终于与丹青结缘,又在湘潭这块热土上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时光。对第二故乡的热爱更燃烧起了他的创作欲望,当登上韶峰远眺,在白石铺的朝岚暮霭中流连,一种自豪感、责任感油然而生。从此,或潜心书斋,神交黄筌、徐熙、齐白石、王雪涛、赵少昂;或外师造化,泛洞庭,登华山,畅饮黄河乳汁,饱饫衡岳烟霞。他试图将江南春色,塞北秋光尽收笔底,为工笔、为水彩、为写意,化为无形画与有形诗。

  曾氏花鸟是时代春光的真实写照。任何艺术都是情感的载体,以梅兰竹菊等为代表的中国花鸟画,“在文化史上,早已成为民族精神的价值符号”。康定斯基在《论艺术的精神》一书中指出:“任何艺术作品都是其时代的产儿,同时也是孕育我们情感的母亲。”曾氏花鸟有强烈的时代感,充满生机和活力,是昂扬奋进的时代精神的真实写照。他的艺术创作“一扫旧文人画的冷僻、孤傲、伤感、空虚、颓唐的没落气息,充满着勃勃生机与向上进取的希冀。”读曾氏花鸟,让人仿佛在无边的春色中流连忘返。题材的选择对画风的形成有很大影响。曾氏花鸟多以早春景色为创作题材。翻开曾先生的画集,仿佛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梅蕊绽红,柳丝泛绿,杜鹃在清啼,蓝雀在鸣叫,不禁使人心凝神释,意畅神飘。画家对生话的观察细致入微,你看,《神清艳冷疏梅蕊》中的一对喜鹊情侣在疏梅间依依相伴,相向清啭,仿佛在向人们报告春天的消息;《风动满山春色》、《雨过花光润 风归雀影疏》中的黄莺们在春风杨柳中翩翩起舞,它们感受到了春气的融和,在热烈地迎春闹春。读这样的作品很容易想起宋祈“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的诗意。《春上枝头》、《含烟一串柳 无事荡春风》等画作似写暮春景色,柳绿如烟,繁荫滴翠,小鸟怡然自乐,在和煦的春风中随枝摇曳,仿佛对明媚春光深情眷恋,又仿佛在兴致勃勃地寻觅春归的踪迹。画家的取材是丰富多样的,不仅仅赏春颂春,而且对佳木葱茏、枫叶如丹、霜枝雪压等其他季节的花鸟也多有描写。《我与东家共丰年》、《相伴斜阳下 细语话来年》等佳作,小鸟们在吟唱金秋的清爽,品味秋收的甜蜜,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充满一片生机。还有以枫叶、苍松为背景烘托的冬景花鸟,很容易令人读出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情。曾氏花鸟色调清丽,没有火气,朴素自然,格调高雅。

  曾氏花鸟是苦心孤诣的心血结晶。曾先生属于实力派画家,他从益阳到湘潭,主教主政湖南科技大学的艺术。几乎白手起家,在地理不优、环境欠佳的境况中,将一个含美术、设计、音乐的大艺术学科办得风生水起。他坚持一手科研,一手创作。至今发表论文数十篇,完成了6个省部级科研课题的研究,出版《工笔画技法理论研究》、《曾景祥写意花鸟小品精选》等专著与画册14部,现有国家社科课题在研,可谓硕果丰盈,人称是一位学者型的画家,其艺术创作名震潇湘,誉饮海外。而曾先生谦虚地说,自己不是很有才华的艺术家,取得成果是完全苦出来的。的确如此,几十年来,工作之余,除了读书就是笔耕,几乎与所有的娱乐活动绝缘。中国的花鸟画始于李唐,而至宋代有重大发展,徐熙与黄筌是里程碑式的人物,“黄家富贵,徐家野逸”,早已脍炙人口。明代徐渭踵武前贤,将胸中一段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一一倾泻于山藤野卉之中,后世石涛、八大、郑燮,至近、现代吴昌硕、齐白石均受其沾溉。曾先生的创作师古而不泥古,无门无派,视野开阔,既从传统中取其精华,又从西画中汲收营养,还往往将工笔、水彩和人物、山水等某些技法移用于花鸟,博采众芳,自铸新词,一无依傍,纵情挥洒。曾先生的构图极富匠心。画作大多以鸟为主体,藤萝、花叶、枝条仿佛均为一种背景的烘托,这样容易使画面产生一种动感,使主体意象得到了突出和强化。曾氏花鸟的构图是人物画技法在花鸟创作中的成功嫁接。《鸟鸣山更静》中横斜的虬干,滴翠的松枝,衬托出八哥的轻灵欢快,传达出一种洒脱超然的意绪。《斜挂寒枝瞰小池》中的一根长枝,数片柳叶,烘托了鱼狗虎视眈眈的专注神情。曾先生的线条极富功力。中国画以线立骨,以线传情,简单的线条可以表达无穷的美感。其实西画也重视线条,布莱克说:“艺术和生命的基本法则是,弹性的线条愈是独特鲜明、坚韧,艺术作品就愈是完美。”陈世宁在评述意大利画家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时说:“他利用侧重线条之美的传统手法塑造人物形象,……获得了更多的动感和力度。”曾氏花鸟的线条简洁、果断。由于画家具有深厚的书法功力,运笔中侧兼施,方圆并用,线条既富情感的表达,又饶张力之美。他时画折技,也画总颗的树,特别注意花木的立干,为了获得最佳效果,往往废纸盈篓,不满意决不轻易示人。画折枝时多用长线,一律是中锋,力感甚为强烈,表达一种内在的生命。细读《秋光未老仍微暖 傲步寒枝觅晚风》、《相伴斜阳下 细语话来年》等佳构,艺术家对线条的驾驭能力的确令人心折。曾氏花鸟受西画的影响甚深。这表现为色彩的变化富有层次,部分作品有较强的光感效果。中国的水墨画以老庄的道、释家的禅为思想内核,从无色中见有色,用黑白二原色的变化反映大自然的绚烂多彩,因而不大强调光感效果,用色甚为谨慎。而西画强调写实求真,强调从不同的视点表达不同的光感效果。当代不少卓有成就的画家在融合中西技法方面多有成功的实践,曾先生也是这样。曾氏花鸟对色彩运用受西画的影响甚深。《柳动微风花笑时 唤起春光同住》中的蜡嘴,肚皮下的一笔,颜色由蓝黑、绿色变成黄灰色,色彩由冷到暖,变化微妙。《翠色不因霜雪减 凌寒风里见精神》中横斜虬逸的梅干,寥寥数笔,将阳面受光的照射而出现的光感效果描绘得历历如见,但看起来还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写意画,只是引进了西画的某些基因而已。

  曾氏花鸟是浓郁诗情的艺术表达。曾先生的艺术创作追求诗的境界,读来如饮醇醪、如品佳茗,清香可口,回味无穷。追求诗画交融的意境,发轫于王维,成熟于郑燮。苏轼对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美感特征予以高度评价,当然,西方也有“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的论述。华夏民族的传统艺术可以视为诗的艺术。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诗纬》云:“诗者天地之心。”清代画家董其昌说:“诗以山川为境,山川亦以诗为境。”诗画是姊妹艺术,其内在精神是相通的。曾氏花鸟追求诗的意境,从外在形式看,诗画已臻浑然为一的境界。如前所述,曾先生迷恋古典诗词,不仅其乐无穷地赏读无时日,而且常有寻诗觅句的冲动。他创作了数量可观的旧体诗词。从前文引述的材料看,他的拟题或题款多是创作的两行诗。曾先生的诗清丽自然,质朴无华,有清水芙蓉之美。这些题款升华了整个画作的境界。从其内在结构和意境来看,曾氏花鸟的诗化特征也是十分鲜明的。在旧体诗中最脍炙人口而又最难写好的莫如七绝、小令,日本的徘句也是如此。因为要在最小的空间里含蕴最多的审美情感,节奏要悠扬,语言要清纯,意境要幽深,的确不容易做到。工笔以加法作画,以缜密华滋为高;写意以减法作画,以简练飘逸为上。写意小品的结构、意境有如诗中的绝句,词中的小令。画家的艺术语言极为简练,一剪寒梅,几枝柳絮,数朵小花,二三翎鸟,读来顿觉满纸烟云,风光无限。曾氏花鸟大多灵气畅流,诗意盎然。读曾先生的花鸟小品,很容易想起杨万里“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美妙诗章。曾先生的工笔和写意都着意追求境界的空灵之美,其工笔多为“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的无我之境,而写意花鸟则多为“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有我之境。艺术尚空,当然,这种空不是虚无,而是有广阔的想象空间。中国古代写意花鸟的空灵,多为宁静幽邃的意绪表达,给读者以心灵的慰藉;曾氏花鸟的空灵,多为一种逸气、清气、书卷气的外化,渊然而深的活泼泼的生命意绪的自然流露,给人以精神的鼓舞。曾氏花鸟发扬了屈原以来美人芳草的艺术传统,多有比兴意象。《三点鹅黄两点绿 一窗冬水半窗春》,描写一对黄莺在缀满新绿的枝条上软语,那么悠然自得,难道不联想到诗人在歌唱美好的时代么?这样的画面饶有诗意:秋天来了,一群欢快的小鸟在枝头啁啾,画面题款云:“秋收过后千家乐,闲来无事侃大山。”幽默、含蓄、别致,妙不可言。《暮归》描绘这样一幅图景:在秋天的池塘边,芦花在晚风中摇曳,一只鱼狗衔着小鱼归来,其得意的神情让我们仿佛想到在希望的田野忙于收获的人们。曾先生的艺术语言为我们拓展了广阔的想象空间。

  韩愈说:“和平之音淡薄,愁思之声要眇;欢愉之词难工,穷苦之言易好。”(《荆潭唱和集序》)从文学的视角品读曾氏花鸟,给人的感觉是欢愉之词多于愁思之声。既然“欢愉之词难工”,为何能扣动读者的心弦呢?笔者认为“难工”并非不能“工”,只是有点难度罢了。其实中外工欢愉之词的人也不少,白居易“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孟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等佳句,白石老人晚年创作的写意花鸟,海涅、普希金的爱情诗篇,不是欢愉之词吗?当然笔者并非轻易比附,而是说,欢愉之词也是可以工的,关键是一个“真”字。真情实感是可以打动人心的。庄子说:“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兴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庄子·渔父》)李白也说“是有真宰,与之沉浮”。感伤的作品往往以真情动人,而曾先生的创作,以纯熟的艺术形式表达对生活的热爱,抒发对故园、对故国的眷恋之情,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同样是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朴实无华,感人至深。

  柳线莺梭织锦笺。曾氏花鸟不甜,不媚,自然,高华,是辛勤汗水浇灌出来的一串串硕果。春天是美好的,辛勤的播种耕耘,将会迎来秋日的一片金黄。曾先生永葆一颗青春的心,不倦地吟唱春天的赞美诗,我们期待他攀登新的高峰。

  艺术家简介

  曾景祥,汉族,1949年3月生于湖南桃江,1973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学院艺术系美术专业。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南省美术家协会第六、七、八届理事,湘潭市文联荣誉委员,湘潭市美术家协会荣誉主席;历任湘潭师范学院美术系主任,株洲工学院艺术分院荣誉院长,湖南科技大学艺术学院院长;曾受聘担任长沙大学双聘教授,湖南工业大学特聘教授。擅长工笔画、写意花鸟画与水彩画,热爱古典诗词,热心理论探讨。其作品曾多次入选全国性大型展览,并有部分获奖,还有不少作品被国内外相关机构及个人收藏。

  发表专业论文30篇,诗词200余首,在人民美术、高等教育、荣宝斋、天津杨柳青、天津人民美术等12家出版社出版画册、专著、教材23部,完成一项国家级和六项省部级社科项目的研究工作。2015年6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曾景祥工笔花鸟画展》。2016年12月由湖南省教育厅、湖南省文化厅、湖南省文联、湖南省美术家协会、湖南工业大学及湖南科技大学联合主办《山花浪漫时.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曽景祥花鸟画展》。2018年4月在家乡益阳桃江县举办了“扶贫助学·曾景祥花鸟画专场义拍会”,40幅写意花鸟画作品共拍得善款374万元,全部捐赠给桃江县教育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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