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风筝(组诗)
2024-01-28 19:52: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汪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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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流感
几十年不哭了
现在 又禁不住 泪流满面
仿佛 早逝的父母 又死了一回
无家可归的人 在除夕夜
被乌鸦声冻住了嗓门
 
有些症状 无从口述
必须 诉诸繁复而冷僻的 书写
比如——
鼻塞 喷嚏
每一个字 笔画都在十画以上
视线 迷乱于
五脏内部的 复杂性
和 六腑深处的 脆弱性
 
梅花香 水仙甜
无从嗅到一点点
舌尖上酸甜苦辣 如浪翻滚
又味同嚼蜡
味觉 嗅觉 听觉
在晕头转向间 又回归
人世未开的混沌
莫名的隐疾 从来 无从清晰表达
就像先天聋人和 哑巴
一个听不到 外界的欢腾狂喜
一个说不出 内心的苦楚无奈
 
脸谱风筝
因为 风
地面上的面孔 脱水 粘贴 压扁后
都能飞上天空 隐去喜怒哀乐
因为 线
飞上天空的面孔 抽象 收拢 失重后
在一定高度 都必须平衡登天的冲动
和坠落的危险
不同角色 无需舞台 混搭上演木偶戏
 
远了 高了 也就虚幻了
再也看不清面孔——
正派抑或丑角
真仙 大神 还是魔鬼
只有五十米长的巨形蜈蚣
缩小成柔韧的 鞭子
放牧着 悬浮无根 之物
它自有 以毒攻毒
管辖苦厄和不公的 秘术
 
终于飞出了尘世 远离了喧闹
在云朵 飞鸟 之外
挫伤的天空 贴上了多彩的膏药
 
阳光不明 风向不定
它们同样有些摇摆 像内陆土著
晕船于 海上颠簸
 
风 撞上了风 也能听到戈矛的杀伐暴戾
线 缠上了线 也有难解难分的宿怨世仇
“潮神”坠入江河
“飞龙”跌落于荒冢
黑脸的包公受了风的蛊惑 自断了一线
永远留在天上 似乎人间再也没有不公
 
抹布生涯
以脏秽度命 也是一种 命
靠尘埃生活 也是一种 活
 
从黑石油里 提纯“百洁布”
这不是救赎的开始 却是合污的初恋
把许多不知来处的 琐屑和尘埃
一路放逐给 不知去处的暗道
每一天 都有光洁的台面和亮堂的窗户
每一个容颜 都可以清晰镶入真实的镜子
每一尊瓷质佛像 都阴晴无阻
擦拭出 铮亮的光辉
 
它如此幸运 饱食终日
无须像拾荒者 借着夜色
翻拣垃圾
它如此得宠 终身雇佣
而不必担心 下岗 失业
——不洁的职业 也有不可替代的尊严
 
甚至 老死的东家骨灰盒
一天 也要抹上几遍
似乎 他一直干净地活在人间
连笑脸都 荡漾出澄明
好像 一种永恒的馈赠奖赏
好像 只有世间不干净了
才是 对卑微一族 最大的惠顾
 
敲鼓的人
湖面还未解冻
水流陷入冬眠的静默
有人在岸边 轻轻敲鼓
 
鼓是旧的 褪了漆蜕了皮
身体却丰满如初
挺起了怀孕足月的母腹
不安的胎动和幼小的心跳
和连心的十指共鸣
 
鼓 不发声的时候 更像一只釉光四射的
陶罐
完成了腌制 封口
一开始 有倒不出的苦水
后来 是时间 漾起了 淡淡咸香
 
鼓 不敲的时候
也自带声腔
它的腹肌源于群鸟栖息的树木
它的蒙皮来自哞咩得意的牛羊
鼓不被当作鼓时
可以听见鼓声不再蒙在鼓里
 
已融化成汩汩的春水
 
《南山积雪》画意
雪 下在江南
画 挂在江北
 
那背阳的坡面 好像
栖下许多黑白相间的 喜鹊
那连片的喜鹊 不叫
也是 有声有色的 水墨
 
洲心的 波涛 从不结冰
高飞的鸥鸟 习惯飞白
船还空舱 可以装载更多的构思 远行
 
万里长江 怎么流 都流不出画框
一个人 怎么眺望 江南
大雪 融化时
眼帘下 总是多出春雨般的湿润

标签:土著;风向;抹布
责编:高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