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深深深几许
2021-05-09 20:24:00  作者:唐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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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深深深几许

□ 唐宝洪

  父母爱子是真心,斯言不欺。

  我在家排行第五,我出生时,父亲已经41岁。在印象中,父母给我的疼爱,比我三个姐姐多,也比我哥哥多,甚至比排行最小的妹妹(老六)也多。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或多或少传承了父亲勤奋好学的基因,父母对我的期望较高。

  我入学开蒙不久,恢复了高考。读书成了普通农家子弟改变命运的最主要出路。在小学时代,我学习成绩在班里并不怎么出类拔萃,父亲不急不躁,对我鼓励有加。刚开始学写作文时,我写得很蹩脚,文字寥寥无几。父亲在繁重而枯燥的农活之余,会翻阅我的作文,有时还会指点一二。到小学五年级时,我的作文常被老师打上高分,有时还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朗读。父亲嘴巴上虽没表扬我,但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溢出的笑容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我有奖状时,父亲总是一丝不苟地把它贴在家里的墙壁上。中学时代,我格外喜欢写作文;大学时代,我开始踏上文学习作之旅。现在想起来,我之所以对文学产生浓厚的兴趣,除了老师的培养之外,也和父亲无言的鼓励和期盼有关。及至后来,父亲每看到我在报刊上发表的作品,以及后来我出版的小说集,他都会细细阅读。特别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我在大学期间不知天高地厚学写了一部长篇小说,父亲明知以我当时的笔力写出来的作品颇幼稚根本无法问世,但还是戴着老花镜,在15瓦的灯光下一字不漏地、通宵达旦地看我挑灯夜战的“成果”。

  在我人生处于逆境的时候,父爱给我了力量。1986年高考,我成绩上了重点大学线,但等到的只是一所师专的录取通知书。我不想去报到,但又考虑到复读一年原本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会雪上加霜,就违心地答应父母去读师专。父亲知道我心里的苦,体察我的委屈,就拖着虚弱的身子,专程陪我到师专报到。那年父亲刚好60岁,望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清癯的脸容,我心里的委屈荡然散去,并暗暗告诫自己要在师专里好好学习,学到真本事。

  全家人节衣缩食供我念完两年的师专后,我参加工作了。在教学之余,我痴迷写作,校领导批评我想“成名成家”。我参加工作两年后,被扣上“不胜任中学教学”的帽子,由中学“发配”至小学任教。在我被“发配”的日子里,流言蜚语满天飞,误解也接踵而至。我饱受了世人的白眼和嘲讽、鄙薄,尝尽了世态的炎凉,心灵备受磨难,如芒在背,心情也格外沉重、暗淡,总感到自己丢了列祖列宗的脸,丢了母校龙岩师专的脸,颇为绝望、沉沦。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我总觉得自己恍如在长长的墓道里摸黑前行,四处碰壁,而一筹莫展,甚至有时自暴自弃,佯狂于世。父亲在嘴巴上没怎么说我,他常用充满怜爱和焦虑的目光默默地抚摩我。后来我有过几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每次都因主管部门不同意调出而功亏一篑。人心的险恶和世事的残酷令我觉得人生真累。知子莫若父,父亲劝我要坚持,要忍耐,说是迟早会有出路。终于,在挨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之后,我迎来了命运的转机。

  父亲笑了,笑得特别开心,特开心……虽然父亲的脸并不英俊神秀,也不帅不酷,但在我眼里,他满是笑容的脸,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上面写满了父爱和理解。

  父亲终其一生,都十分体谅子女。平时,他生活节俭,吃饭能吃饱肚子就行,至于穿那就更不讲究。父亲几乎不向子女们要钱。1996年下半年,我给儿子做满月酒之后,又给父亲做七十寿庆。其后,二伯父邀父亲去几百公里之外的长汀探望他俩的胞姐——我的三姑。父亲很想去,但他知道我当时手头拮据,就没开口向我要钱。父子之间,心有灵犀,我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来让父亲圆三姐弟相聚的心愿。探亲归来之后,父亲觉得增加了我的负担而略感不安。

  我知道,父亲是很不愿意增加儿女的负担的。我调县城工作后,他思量我工资不高,外快又少,而开销又多,就更不愿花我给他的钱了。当时,我在县城没买房子,父亲留在老家。他不顾年迈体弱,在老家也养鸡养鸭,我回老家看他时,他往往执意要让我带上家禽,说是给我妻子和儿子滋补身子,而他自己,却舍不得吃。我想把家禽留给父亲自己滋补,返回时把家禽留下,父亲就追出门来,一边和我生气,一边把家禽放在我的摩托车上。

  我在县城的那几年,父亲也到过县城几次。他到县城这里蹓蹓,那里逛逛,却从不让我给他买东西。我对父亲说,等我在县城买了房子,就让父亲也到县城住,父亲说城里好是好,但就是样样要花钱,你得有划有算,不要为他多考虑什么的。父亲考虑到我买房要花大笔资金,便想为我分担一些,却又苦于拿不出钱。他平素喜欢看报,报上也有登什么抽奖活动的虚假广告,父亲也“中”过几次大奖,但每次在汇出数十元不等的领奖费之后,“奖金”和“奖品”都杳无音信。上过几次当后,父亲向工商部门写信讨说法,居然要回了其中一笔“领奖费”。

  遗憾的是,等到我在县城买下一套房子时,父亲已卧病在床。我乔迁套房前后,各路亲友都来过我的新居,唯独父亲,我含辛茹苦一辈子的父亲,没法前来。我听说,当母亲向他描述我的新居时,父亲硬撑着下床来,拄着棍子,挪动到门外,去晒久违了的冬日太阳。

  父爱深深深几许?海阔天高,山长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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