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驾长车
2020-10-18 17:04:00  作者:成子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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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子颖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驾长车,千山踏破,万水寻遍。年复一年,在精神世界里不断求索。身体踽踽独行,灵魂却驾车风驰电掣。

学校栽着梧桐的林荫道上,时常可以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师。他总骑着一辆吱嘎吱嘎作响的老式自行车,黑漆斑驳。车篮里放着教案与文件夹,文件夹里整齐的码着一叠卷子。看着他费力地蹬着不怎么畅滑的踏板,摇摇摆摆地从最后一幢教学楼蹬到办公楼。洗得褪色发白的布衫,微微前倾的身体,额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和老花镜后不苟言笑的双眼——在学校几乎人尽皆知。

快要退休的老教师,有人笑他太死板太固执,骑着快报销的脚踏车风里来雨里去,跟不上时代跟不上潮流,一副古代私塾里老学究的样子。可每次看到他三点一线地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绿得浓墨重彩的梧桐树荫中瘦削的背影时,仿佛看到他的灵魂在前行。骑着那样年迈的自行车,却迅疾如飞。

这是个人的灵魂修行,精神求索。看似画地为牢,实则咫尺乾坤。有那么多人,和他有着相似的追求。或埋首于科学研究,或执着于文化追寻,安于默默无闻。可那些看似缚于实验室,缚于书本的人,灵魂却拥有最广阔的天地。相较于他们,那些整日豪车呼啸的人,简直浅陋如井底之蛙。

昔者孔子驾木车周游列国,路过采石矶,遇兰花,心有所感,遂下车抚琴,弹一曲《碣石调》,赋一首《幽兰操》。一路旅途劳顿,车马乏弊,眠霜宿雪,仍旧落了个困窘的下场。木车喑哑,只有在路上硌到了石子,才会偶尔呻吟一声:正如手执书卷的孔子,只在落笔写下“春,西狩获麟”时才会叹息。

我们喜欢用千年之后的眼光,拨开历史的重重迷障,去定义孔子,定义他那辆陪伴他走完全程的伤痕累累的木车。木车承载了太多评判的、希冀的目光,愈发沉重起来。它的身上,除了载着历史上最伟大的学者,身后还拖拽着整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启示着人们,千年前有一个人,驾着一辆木车周游了十三列国,陈说他的儒家大义。尽管处处碰壁,但车轮不歇。

孔子的小小木车上,承载的是整个民族,告诫着千秋万代的人,只有不断求索,其汇聚而成的精神力量,才是拉拽整个民族这一辆车前行的动力。社会亦是列车,需要一代代的人拼尽全力,才能永远沿正轨前进。

有些人却迷失于喧嚣,不再听到先人的声音。他们有车,往来如风,可灵魂却被绑在原地,陷入困境,屯于一隅。我们发出过“等等灵魂”的呼唤,可迟迟听不到精神起步的声音,听不到木车在荒僻的郊外碾过枯枝败叶向前行进的声音。精神若失去了求索的热情,千山踏破,亦只是画地为牢。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哪怕路漫漫其修远兮,哪怕前路凄苦无人相伴,我且驾长车,一路长歌,一路眠霜宿雪,终是可以求得精神的圆满。

标签:孔子;灵魂;木车
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