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乐府情思长
2025-05-11 21:06: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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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情思长

□ 凌子

  《古诗十九首》系乐府古诗,汉代无名氏作,最早见于萧统所编《昭明文选》。钟嵘《诗品》谓其“文温而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一字千金”;刘勰《文心雕龙》誉之“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

  《古诗十九首》的艺术魅力,通过特具艺术魅力的“五言”,让读者为之“中心摇摇”。清代沈德潜把《古诗十九首》悉数收入《古诗源》,以为“十九首大率逐臣弃妻朋友阔绝死生新故之感,中间或寓言或显言,反覆低徊,抑扬不尽,使读者悲感无端,油然善入。此《国风》之遗也”。明代陆时雍推崇《古诗十九首》为“风余”,为“诗母”,以为“深衷浅貌,短语长情”。

  从传承与影响上讲,大致可以诗意地表述为:《古诗十九首》,上承《诗经》《楚辞》,下启“建安”“蓬莱”(取李白诗句“蓬莱文章建安骨”)。

  时局动荡、门阀限制,让许多有志之士壮志未酬、怀才不遇、羁游难归。人生苦短,韶光易逝,行乐难再。于是,化为寄托,身份便是“游子”,对应则为“思妇”;抒发的形式则为“游子之歌”,对应则为“思妇之词”。

  游子的羁旅情怀和思妇的闺中怅望,构建成《古诗十九首》的基本意象。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从写作角度看,大凡有三种,一是游子思乡,二是思妇怨离,三是第三人称抒写。事实上,诗是一个整体,最动人的思念从来都是双向的,充满体贴。这种写法,《诗论》中谓“从对面写来”,唐代诗人杜甫的《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即为代表。以这种写法解读《古诗十九首》中的思念诗,既解决了一个角度问题,也让“游子诗”与“思妇诗”得到有机的统一,同时,可进一步把夫妻之情“上升”到更高层次的伦理寄托。《行行重行行》一诗可谓代表作。

  比兴乃《诗经》之传统手法。比为比喻,兴为“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笔者以为,比兴是融通的,正如通感;又是关联的,正如双关。兴,更多缘于寄托,缘于触景生情而情不自禁。《古诗十九首》显然受《诗经》《楚辞》影响,在比兴方面卓然。《冉冉孤生竹》可作范例。

  “深衷浅貌,短语长情”,形式为内容服务,得体而独特的语言表现形式使《古诗十九首》意韵悠长。其中叠词的运用当为一大奇观,几至“超凡入圣”境界。叠词系叠字,理论上讲,属联绵词一族。联绵词在声韵与摹状上独树一帜、别具一格、特具一色。《古诗十九首》的叠词运用,显然发扬了《诗经》《楚辞》的优良传统,不经意中,把叠词的神奇功效发挥到极致,以致后世不时泛滥叠词诗、叠词联。叠词的第一妙用,在于极大地唤起“美妙感”,唤起“美妙感”的体验。无论拟声还是绘色,无论摹状还是拟态,叠词都是直流的,直通感官。《古诗十九首》中,叠词运用几乎通篇的有两首,一为《青青河畔草》,一为选入当今中学课本的《迢迢牵牛星》。而这两首也基本可谓经典中的经典,十九首中的代表作。

  《青青河畔草》系闺怨辞。“青青”对“郁郁”,一绘色一拟态,让人自然联想到多情与别离、无情与眷恋。“盈盈”对“皎皎”,一拟态一绘色,让人不免触景生情,感同身受。“娥娥”对“纤纤”,绘色兼拟态,让人怎能不怜香惜玉,而诗中女主人公又怎能不自怜自怨自艾。有了这般“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铺垫,以下的“交代”与“感叹”水到渠成,痛入骨髓——“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迢迢牵牛星》系相思词。“迢迢”对“皎皎”,一言距离遥远,一言颜色皎洁。“纤纤”对“札札”,一写手之娇美,一写织之娴熟。如此铺垫,按常理当引出“顺理成章”、愉悦欢畅,但结果竟是“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何故?诗之奇趣,亦如小说之奇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于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遂成千古名言。“盈盈”对“脉脉”,水与情感,就像水与血,原来都是那么多情那么深情却又那般无可奈何。是状形态,也是状情态,可谓血浓于水、天衣无缝。

  叠词通过摹拟、渲染声色形态情,往往起到一咏三叹、由此及彼、推波助澜的神奇功效。试咏如下叠词与比兴联袂的起句,感觉如何?——“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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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