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述怀
谷雨
把一缸发芽的谷子
播撒在浅浅的水泽里
长出茁壮的苗和风的箴言
我还要煮一锅豌豆角
把其中的嫩和绿
抿在嘴里
谷雨时节，喊来满地的草
和吃草的老牛
一起苏醒，耕耘
一茬接着一茬诗句
我听见泥土的根部，拔节声
漫过了双脚
一个季节，被农民竖起来
穿上新衣裳
蔷薇
扶着冰冷的墙
从铁管、水泥站柱间攀爬
挤满缝隙，并饮下阳光
与志愿者的防护服
构成安慰
小喇叭的叫喊涌向我
一直惦念的口罩
有了词语的香气
我要把红与白从花朵上取出
写上一个个名字
把所有的赞美
从纸上搬到心里
夜乡村
石臼湖畔，湖水清澈
夜空开满了烟花
霓虹灯在湖边巡视
在这暮春的晚上，我站在
对岸，看烟花朵朵
拾一组古村落，抓一抹色彩
嫁给水秀的江南
不需要美容，尽管掐头去尾
我们对于石臼湖的
吮吸和消化
已经完成
善待湖水的那些诗句
正在给傍晚续命
路经工地
楼，一天天在长高
它的结构，瞒过睽睽众目
声音和劳作都藏在里面
围墙上，写着大块头的文字
随便翻开
便有红色的漆脱落
一个人叼着烟，用力将沙浆
粉刷在墙壁上，那些标语
顶住他的腰
黄昏在收缩，深色的凝重
挂在楼顶上
我突然想起“羁押”这个词
美人蕉
从一期花季，走到悬崖
美人蕉情急之下
当掉了所有的真话
只留下瘦弱
和枝丫，但根须依然顺着墙基
直通我二哥家
跌落的花瓣，都有生命走过
回家的蝴蝶和蜜蜂
抚摸着二哥帮我栽下的美人蕉
他的工友也时常
来看他的笑容
每次回家，美人蕉总会让我觉得
最想写的诗
并不都在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