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顺子啊,快上岸,你妈妈来了。”龙跟奶奶朝湖里喊话,一会儿工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立了秋,秋老虎的威仍在。大纵湖白天的村庄,热浪没有明显减退,孩子们依然是短裤背心赤脚,稍动一动,饭后少不了一身汗。湖水已没有大伏天润身,孩子们这时候就不能快意地下湖戏水了,但还是有几个小男孩跳下湖耍起来。
这是扁豆长得最旺的季节。墙头上,凉棚上,一串一串的花,一簇一簇的豆,泼皮旺盛,青的紫的,个顶个精气神足足的,看了都让人心动。扣子奶奶笑吟吟地拎着小柳筐,几下子就摘够了小满尖。
“翠英啊,翠英,我揎好了,你回家和芋头烧烧。”
“翠英到东头场上晒草了!好呢,今年新酱油脚子能吃了,我装好了一瓶,你回家烧吃了看看。”翠英老公长根子应答道。
中饭时候,“丁零零,丁零零”,上街卖长鱼的二强子骑车从沙沟家来了:“大根,大根,你要带的一包1号轧针拿去啊。”
“好呢,好呢,谢谢啊,多少钱?”大根小步快跑丢下渔网子从院子里跑出来。“算了,算了,今天长鱼价好,就算我送的吧。”
“不作兴,不作兴,以后哪个还好意思请你带东西了啊。”大根连连摆手。
“罢了不,你也把个面子二强子。”隔壁军扣声音大大的。
天天数着指头算日子,数着数着,已经到了8月26号,没有几天就开学了。七月大,八月大,东东一直很庆幸,暑假两个大月意味着能在家多野两天。新学年就要上三年级,心都玩野了,暑假作业还有不少没有动笔。哎,东东还有些惶恐。心里盘算着,这两天还是把作业赶紧补起来吧,免得被新老师批评。
不能再拖了,吃过中饭,坐在堂屋里,一个人“吭哧”“吭哧”做起了作业,不管对不对,把空的地方填起来再说。开学交上去,兴许老师也就翻翻而已呢。哎,好多题目还蛮挠头的,咋办呀,学的知识一半还给老师了。
二哥一闪就找不到人了,真蹊跷,刚刚还在的,人又不晓得溜到哪里去了。
一会儿工夫,二哥鬼鬼祟祟地跑进来,还不忘用袖子掸掸嘴。
“吃好东西的吧。”东东盯着二哥问。
“瞎说什么呢,哪个吃好东西的啊?”二哥眼神乱飘。
“哼哼,你把嘴张开来让我闻闻。”
“没吃就没吃嘛,哪来的好东西。”
“你张嘴啊,你张嘴啊,骗人。”
“骗你小狗,骗你小狗。”
“嗯,我都闻到了,是花生米子香味,你到衣章奶奶小店去过了吧。”东东蹦起来拽着二哥的胳膊说。
“好了,好了,我口袋里还有几粒,给你吃吧。”二哥手伸进兜里,妥协说。
到了晚上,桥头纳凉的人们显然少了许多,主题也不再是为了乘凉,热情所在或许是为了一种话题的聚集,最近街上捉小猪的价格又涨了些,今年水稻价格不知行情如何,五花八门的话题扯不完。时间也不会持续到很久,稀稀拉拉的,人们便很快散去,整个村庄就这样,不早不暮地进入了相对宁静的状态。
大人们什么事都喜欢说等秋后等秋后。兄弟三个挤一张竹床子,忙得没有顾得上换,睡的还是凉席,光背小短裤,半夜里硬是被冻醒了,摸摸,全身上下冰凉。半醒半睡间,连忙抢抓裹在哥哥身上的被单,日本进口尿素袋拼接起来的被单,“日”字一半裹在大哥身上,“本”字一半裹在二哥肚上,压得死死的,哪个拖得过来,也只能扯过一个角落小搭搭了。哎,小搭搭也是好的,这小心冻得透凉的,暖一块是一块。
这时候,村庄上空的月亮一夜比一夜圆。一天两天,一场秋雨一场寒,一个凉夜两个凉夜,明天就到中秋节了。过了中秋,树上的梨都被小贩摘下运走了,大人们才想起,该把凉席收起来了吧。
没日没夜抢天,忙活了好一阵,稻谷抢上场进了仓,大人这才忙定下来换上薄被,再看被单,早已被兄弟们不知在哪个半夜抢撕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