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英婶
2022-04-05 20:50: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葛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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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水金

  在我的记忆里,菊英婶好像永远都是三十几岁的风韵样子!

  她“走”的那一年,是个萧杀的秋季,从县医院拉她回家的那天,秋雨绵绵,八九岁的我,已经知道悲伤了,我不明白,这样的好人怎么会“没有”了呢?

  菊英婶的丈夫是个教师,她本人在供销社设在村里的代销点工作,这样的家庭,在那个年代里,让很多在土里刨食、时常青黄不接的农民很是羡慕。但他们赢得更多的是村民的尊敬,常常有人因困难找到他们,他们总是尽最大的力量慷慨相助。我至今还记的,有一次,她把我的学费送到我母亲手上时的情景:母亲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菊英婶却摸了摸我的头,顺手给了我一颗糖,那种“甜”一直伴了我几十年。

  现在有时想起她,我也很奇怪,她的样子在脑海里依然很清晰:甜甜的笑容,有点时尚的穿着,在当时少年我的心中,早早知道了美和善良的概念。

  菊英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本连环画和《西游记》光怪陆离的故事。

  代销点有很多连环画,我没有钱,总是在无事的时候站在柜台边,瞪着眼睛看着那一本本绚丽多彩的封面,有一本最使我心动的叫《杜鹃山》,封面上党代表柯香,腰束皮带,佩着赤卫队的袖标,左手叉腰,右手挥指。有一天,我呐呐地说:“婶,我想看看这本小书,好吗?”菊英婶和蔼地笑了笑:“不行啊,这是公家的,你如果想要,我可以给你留着,等你有钱时再来买。”“我没钱。”菊英婶想了想说:“你可以在放学的时候捡一些破铜烂铁来换。”“真的?”“真的。”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我在村前屋后捡了不少废弃的铧犁、耙齿,还有鸡肫皮和牙膏壳,我捧着这些东西兴冲冲来到店里,菊英婶笑吟吟地用托盘秤称称数数后,除了给了我渴望已久的《杜鹃山》外,还给了我一支带着橡皮的铅笔。此刻想来,当时我的眼里肯定有激动的泪花。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周围几个村经常轮流晚上放电影,对于文化娱乐极度匮乏的人们,那可是一件盛事。只要得知邻村有电影,我就草草地吃过晚饭,跑到菊英婶家门口,因为她有一只手电筒,那个时候这可是个奢侈物,乡间小路的坎坷难行,只要跟着菊英婶,就会如履平地。更主要的是她在路上会讲很多故事,讲得最多的是《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智取芭蕉扇……听得多了,小小的我心中就有了善恶之分,知道英雄要有智有勇。待电影散场后,我仍缠着菊英婶,让她接着讲,她总是逗我:“我忘了说到哪里了呀!”要问我刚才电影里的情节,我可能不太清楚,可对她的问题我回答得丝毫不差,这个时候,菊英婶一定呵呵笑着拍着我的头:“你这小子!”

  惺忪着眼,踉跄着步,在菊英婶的故事中,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家门口,菊英婶用手电照着我开门时,我照例回过头,对着刺眼的光,露了一个“鬼脸天真”!

  菊英婶“走”的时候是三十几岁,所以在我心里,她永远是三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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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