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吉杲》精彩书摘
2025-11-03 22:20:00  来源:江南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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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吉杲》精彩书摘

  斗转星移,时日如飞。

  每一个年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的流逝,在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宇宙中,相对于自然的运转变化,实在是蚁行龟步,微渺得不值一提,简直谈不上运动或变化。然而,对于人类社会来说,尤其是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正处于江山鼎革、社会剧变、革命维新与反动守旧势力你死我活大搏斗之际的国度来说,每一年都是一列风驰电掣的高速列车,每一天都充斥着令人目不暇接的斗争。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1898年的华夏大地,维新变法和当局血腥镇压的殊死搏斗惊天动地,正可谓风雨大作、黑云压城而星星之火依然遍地燎原,即便是相对偏远的海州一隅,也同样上演着一幕有声有色的反抗活剧。

  这幕壮剧的序幕,从吉杲由京师返乡海州的路途上开启。

  时已入秋,本该天清气爽,偏偏一大早就起了大雾。盘山官道上,团团雾气扑面而来,浓重之处,几乎是咫尺之外就看不见人影。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牵着一头毛驴,不得不放缓了跋涉的脚步,小心翼翼却坚定地在弯来转去的狭窄山道上前行着。

  临近晌午,雾气渐渐淡去,天空却越发阴沉起来,迎面吹来的山风卷起一地的黄叶,凉飕飕的,两个男人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口铁皮棺材里,心头焦躁却又奈何不得。

  山里不像平原,这一段路处处是大山夹道,虽然也一样的远山抹黛、近树叶落,却很少人烟,饭店就更难得一见了。二人好不容易看见一家竹木搭起的简易小饭铺,紧挨在路边峭壁下的一块凹场上,面对着官路对面峭壁下的一条哗哗喧响的山涧,景致倒不错。他们加快脚步赶过去,想着可以歇息一下,吃口热食填填肚子,却不料饭铺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老一少相互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继续起程赶路。

  长者年约五旬,是年少者的父亲,名叫吉银山,是海州乡里土生土长的村民。此时的他肩背行囊,蓬头垢面,穿一身破衫烂鞋,牵着一头瘦骨嶙峋、东倒西歪的毛驴,蹒跚而行。

  始终紧随在他身后,肩负包裹、一身蓝衫短打、裹着绑腿健步疾行的年轻人是吉杲。二十岁不到的英俊少年,手中提着根一人多高的白蜡棍,虽然也面露倦容,但气质和神情却与乃父浑然不同。他身量要比父亲高出一个头,俊秀的方圆脸上毫无青涩之气,两道浓眉如蚕,一双凤眼炯炯如炬,尤其是观察动静或看人时,飞转流盼,透着英气逼人的神采。一看就是个胸有丘壑、心怀大志的不凡之人。

  只见吉杲紧走几步站定在牵驴的吉银山前面,伸手拦住吉银山,说道:“爹,你够累的啦,现在又连口饭也吃不上,你还是骑上驴走一段吧。”

  吉银山却直摇头,看看驴道:“我的个儿哟,你看看这头驴,瘦得一阵风就能把它刮跑了,怎么能驮动一个人?”

  吉杲焦急起来:“可是照这样磨蹭下去,我们几时才能回到海州老家?”

  吉银山仍然拒绝。他疼爱地抚摸着毛驴枯干的鬃毛说:“从京城到这里,它也驮了我一两千里啦,眼看就到海州地界了,还能把它累死吗?再说了,如果我骑上去把它压趴倒了,我们俩还得抬着它走。还是咬咬牙走吧,畜生也是一条命啊。”

  那毛驴仿佛是听懂了吉银山的话,竟点头打了一声响鼻,眼眶里也泛出了泪花。吉杲见状,也不忍心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父子俩继续赶路。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吉银山问:“我们在路上走了多少天啦?”

  吉杲略一思索说:“半个多月啦。”

  吉银山好奇地问吉杲:“当时我要是不到京城找你,你会到哪里去?”

  吉杲不禁长叹一声说:“说不定我会跟康有为一道逃往日本去了。爹啊,你也是的,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怎样躲灾避祸?你何必跑这么远的路去找我呀?”

  吉银山疼爱地打量着吉杲明显瘦削的脸庞,说道:“你才多大的人?那年你和韦先生同去京城会试时,才十七岁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若你有个好歹,吉家的老坟就续不上香火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我听到北京城里杀人的消息,吓得魂都快没了。”

  吉杲无所畏惧道:“那有什么可怕的?那天在菜市口杀谭嗣同、林旭、杨锐、杨深秀、刘光第、康广仁时,我还去为他们高歌送行呢。兵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狼喊虎叫地要抓我,我还不是照样逃掉了。”

  吉银山情不自禁地牢牢抓住吉杲的手说:“我就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才连天带夜赶路去京城找你的,看你还像没事人一样,家里的亲邻现在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呢?”

  吉银山虽然不过一介村夫,怜子之情却不逊于任何父亲。他听闻儿子面临险境,虽然也相信儿子的能力,明白儿子参与的是利国利民的正义之事,却不能不为儿子的性命担忧。所以他听到消息,片刻没有停留,没日没夜地疾奔京城。千打听万探询,总算是把儿子找到,一定要让儿子跟他回家来。现在虽然儿子和他逃离京城,但还不能算脱险,回家的路遥远艰辛不说,单就儿子被朝廷通缉的要犯身份,前面还不知隐藏着多少危机!他决心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儿子安全领回海州。

标签:思索;银山;京城
责编: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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