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边听雨 笔下生花 ——书坛耆宿叶义山先生
2025-10-18 10:05: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李尚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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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时节,风拂庭柯,簌簌落英间,我揣着一颗忐忑又雀跃的心,踏进了老年大学的书法教室。彼时的我,刚从忙碌半生的岗位上卸下担子,像一艘驶进港湾的旧船,正寻觅着能安放余暇的锚点。书法,这门沉淀了千年墨香的艺术,便成了我晚年生活里的一束光。而引我走进这方翰墨世界的,正是年逾七旬的叶义山先生——一位在棠邑古城书坛耕耘数十载,以“三严”立身、以“三古”为旨的艺术耆宿。

  初见叶先生,并无想象中艺术大家的倨傲或疏狂。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头发已染霜华,却梳理得一丝不苟,额前的皱纹里仿佛都藏着墨韵。那双眼睛,时而如古井般沉静,时而又如孩童般闪烁着对艺术的热忱。他站在讲台上,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轻轻拿起一支兼毫毛笔,蘸了浓墨,在宣纸上缓缓写下“真味、自然、雅韵”六个大字。笔锋落处,墨色浓淡相宜,线条遒劲有力,那一刻,整个教室仿佛都被这墨香浸染,连窗外的喧嚣都淡了几分。我望着那六个字,忽然明白了何为“艺术语境”——那是一种无需言语,便能直抵人心的力量。

  后来渐渐得知,叶义山先生本是一位高级中学教师,三尺讲台一站便是四十余年。教书育人之余,他从未放下手中的毛笔与刻刀,始终恪守着“为学严格、为艺严谨、为教严肃”的“三严”准则。这“三严”,并非刻板的教条,而是他融入骨血的修行。为学严格,是他青年时临习碑帖的执着。在一次课堂上,叶先生从书柜里搬出一摞泛黄的册页,那是他年轻时临写的《礼器碑》《张迁碑》《曹全碑》。册页上的字迹,一笔一画都透着青涩,却又一丝不苟,每一个笔画的起承转合,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解。他笑着说:“那时年轻,觉得写字就得下死功夫,一个‘横’画,我能练上百遍千遍,直到手腕发酸,墨汁染透了衣襟,才敢说自己稍稍摸到了点门道。”正是这份严格,让他在碑帖的海洋里扎下了深厚的根基,为日后的艺术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为艺严谨,是他对书法、篆刻艺术的敬畏之心。叶先生常说:“艺术是件严肃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一笔下去,便是心境的流露,容不得敷衍。”他的篆刻作品,同样堪称精品。一方小小的印石,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刻章时,总是先仔细构思,在纸上反复勾勒印稿,直到满意为止。刻刀落下,轻重缓急,皆有章法,每一刀都凝聚着他的心血。有一次,我见他正刻一方“墨缘”印章,只见他屏息凝神,刻刀在印石上游走,石屑纷飞,不多时,一方布局精巧、刀法娴熟的印章便呈现在眼前。既有秦篆的古朴,又有汉印的雄浑,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雅韵。叶先生说,篆刻和书法是相通的,都讲究“意在笔先”,只有对艺术心怀敬畏,才能创作出有灵魂的作品。

  为教严肃,则是他作为教师的本分。在书法课上,叶先生对我们这些“老学生”要求极高。他从不因为我们是初学者而降低标准,每一个笔画的写法,每一个字的结构,他都耐心讲解,亲自示范。我写的“永”字总是不得要领,横画写得歪歪扭扭,竖画也缺乏力度。先生看到后,并没有批评我,而是拿起毛笔,手把手地教我。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我感受笔锋的提按顿挫。他说:“写字就像做人,要堂堂正正,横平竖直。这‘永’字八法,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天地万物的道理。”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我渐渐找到了写字的感觉,笔下的字迹也渐渐有了起色。我明白,叶先生的“严肃”,并非不近人情,而是希望我们能真正领悟书法的真谛,不辜负这门古老的艺术。

  叶先生的书学宗旨,是“入古得其雅,食古得其妍,化古得其逸”。这“三古”,是他艺术道路上的灯塔,指引着他不断前行。“入古得其雅”,是他对传统的深刻理解。他遍临历代名家碑帖,从王羲之的《兰亭序》到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从米芾的《蜀素帖》到王铎的《拟山园帖》,每一幅作品,他都细细揣摩,用心体会。他说:“传统是根,只有深深扎根于传统的土壤,才能开出艺术的花朵。”在他的书法作品中,随处可见传统的影子。他的楷书,有柳公权的筋骨,又有颜真卿的丰腴,神完气足,端庄大气;他的行书,参差错落,潇洒酣畅,既有米芾的灵动,又有苏轼的厚重;他的草书,飘逸奔放,豪放洒脱,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张旭、怀素的狂放之气。

  “食古得其妍”,是他对传统的吸收与融合。叶先生并非一味地模仿古人,而是在学习传统的基础上,融入自己的理解与感悟。他认为,书法艺术既要继承传统,又要有所创新,只有这样,才能让书法艺术焕发出新的生机。在他的隶书作品中,这种融合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的隶书,不仅能看到秦篆与汉隶相融的笔法,还能品味到金石味与书卷气互化之风。笔画波磔明晰,疏密有致,既有汉隶的古朴雄浑,又有篆书的圆润流畅,还透着一股书卷气的雅致。叶先生的工作室里挂着一幅他创作的隶书《桃花源记》,作品篇幅宏大,字迹古朴典雅,每一个字都仿佛有了生命,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个世外桃源之中。我不禁感叹,叶先生真是将传统书法的精髓吃透了,才能创作出如此精美的作品。

  “化古得其逸”,则是他艺术创作的最高境界。叶先生认为,艺术创作的最高境界是“逸”,即超越技巧,达到一种自由洒脱、浑然天成的境界。他的书法作品,无论是楷书、行书,还是草书、隶书,都透着一股“逸”气。这种“逸”气,不是刻意追求的,而是他多年艺术修养的自然流露。他的草书作品,笔走龙蛇,气势磅礴,仿佛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激情与豪迈;他的行书作品,挥洒自如,意趣盎然,让人感受到他对生活的热爱与对艺术的执着。叶先生说:“写字到了一定境界,就不再是技巧的比拼,而是心境的较量。只有内心平静、豁达,才能写出有‘逸’气的作品。”

  “砚边点墨成秋水,笔下生花映晚霞。”叶先生的“三严”准则、“三古”宗旨,以及他对文史的热爱、对艺术的执着,都将成为我一生宝贵的财富。我相信,在叶先生的指引下,我一定能在书法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好地领略书法艺术的无穷魅力。而先生这位古城书坛的耆宿,也必将在书法艺术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的艺术精神,也将激励着更多的人投身于书法艺术的传承与弘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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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雅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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