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山
2025-07-09 14:11: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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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时,我居住在徐州市区西北方向的义安煤矿。煤矿与义安山相邻,义安山荒芜异常,除了个别山凹,均无大树,连同矮小的灌木丛都很少见到。既便如此,我与小伙伴也经常会征服它,爬到山巅尽情高歌。山上除了能够极目远视,委实没有悦目的风景,唯一值得玩味的便是有几条山洞可供“探险”。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带我去攀爬了一次云龙山。云龙山植被茂盛,林木高耸,奇石遍地,游人如织。我的心情随着台阶的升高逐渐鼎沸起来,我兴奋地奔跑着,欢叫着,全然不顾身后父亲越来越憔急的呼唤声。

  到了第三节平台,我挤开人群,手扶石栏尽情地欣赏着远处烟光浩渺的云龙湖;在“饮鹤泉”边,我越过系满红绸丝带的铁链,俯身向履盖着铁网的深水井中察看,虽然被父亲拽回后连踢了两脚,却依然没有减少我半分愉悦的心情;在广场上排队吃过一碗蛙鱼,我跟随父亲登上了位于平台东侧的观景楼。在观景楼内排队等候前往观景台的人塞满了室内每一个角落。我按捺不住,挤开人群,来到观景台前,手扶木栏尽情地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仿佛望见了一座自己从未涉足的崭新世界。

  下了观景楼,穿过碑林廊道。

  父亲排队买了票,带我走进了兴化禅寺。

  这是一座古老的寺庙,香火旺盛。大雄宝殿面向正东,北侧是十八罗汉堂;南侧是售卖香火及各类纪念品的房屋。

  大雄宝殿内供奉一尊十余米高的阿弥陀佛半身石像,佛首凿于北魏,双臂与胸部则续刻于清康熙年间,千年时光,承载着多少历史的沉重。

  佛像宝像壮严,眼光却透着慈祥之光。香火萦绕,恍惚间那温和的目光竟与记忆中祖父注视我的神情叠合在一起。我兴奋地脱口而出:“爸爸你看,他像爷爷!”父亲脸色微红,隐有愠怒,一把将我拉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我跟随父亲来到了北面的十八罗汉堂。因为那时《济公》刚热播不久,因此我对济公雕像特别钟爱,与他对视良久。之后,父亲又带我攀上几级台阶,参观了“钟楼”。那时的“钟楼”尚无栏杆阻隔,我钻入重逾三吨的巨钟底部仰头察看,想要寻出它隐藏的秘密,探察无果后,我又对撞钟起了兴趣,双手高举,奋力将横木向巨钟撞去,一时之间,兴化祥寺内,钟声萦耳不绝。

  后来父亲拗不过我,又带我去过两次云龙山,可那点短暂的满足,又如何能浇灭我心中已被点燃的渴望呢?在小学六年级初夏的一个周末,我带上两个同班小伙伴,挤上15路公交车来到市区,再次游览了云龙山。下山后意犹未尽,又流连于山下的“云龙公园”,待天色昏暗之际方才想起回家,此时,15路公交车已经停运。我们三人只得在公园长椅上蜷缩了一夜。第二日上午,我们返回义安煤矿。我刚进家门,未及辩解,已被双眼赤红的父亲暴揍了一顿。

  此后学业日重,去云龙山的机会便日渐稀少。再后来随着参军,入警,更加没有时间再与它亲近了。婚后,定居市区,距离云龙山不足四公里。却因各种缘由,脚步从未再迈向那里。或许心中已为黄山奇秀、泰山雄伟、三清山空灵所占据,云龙山那曾灼灼生辉的风景,已在心底悄然褪色,终至褪成记忆深处一幅模糊的水墨画卷。

  今年夏,我终于重登此山。山路两侧干净利索,曾经比肩联袂的临时摊点荡然无存,游人亦寥落许多。第三节平台上曾经拥挤喧嚷的小吃摊点荡然无存,只余下平坦、洁净得有些刺目的路面,空寂如洗,竟在我心底勾起一丝莫名酸楚。人文景观的进步随处可见——整齐的座椅、崭新的现代建筑、整洁的店面,一切井然有序,然而我的心湖却再难掀起旧日的波澜。究竟是时光沉淀了阅历,抑或是心壁已然结起薄冰?

  黯然神伤之际,我踱入兴化禅寺。大雄宝殿与钟楼依旧,殿堂飞檐斗拱,翘角凌空,金饰彩绘,气势恢宏。但是其他故景已重新布设,原先的“罗汉堂”也已改作他用。再想寻觅“济公”那双洞悉世情的慧眼,已永无可能。

  大雄宝殿内,楹联新漆,三对经幡色泽鲜亮。我垂首肃立,仰头向大佛瞧去。木鱼声突地响起,清脆而空灵,我急忙收回视线闭目祈祷。

  稍倾,忍不住再次抬头凝视:佛像神情肃穆如昔,唯有眼神中依然流露着洞悉千年的柔和慈悲。少时往事如潮翻涌,耳畔的木鱼声渐渐消融于思绪深处。

  佛首始建于北魏末期,意在震伏水患,后因战乱停工。直至清康熙年间方才续刻了双臂及胸部。时隔千载的光阴,竟印证了一条朴素至理:唯有天下太平,方得寺庙兴盛。

  我为什么总执迷于往昔呢?人类在进步,事物在发展,佛教的复兴更需要和平盛世的精雕细琢!

  香炉中星火闪亮,青烟袅袅,燃亮了深埋于心底的岁月,也吸附了淤积在心的阴霾。三山五岳各有雄姿,五湖四海皆涌波澜。个人的悲欢荣辱,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珠,激不起半分浪花。

  真正滋养生命、陶冶情操的,终究是那份对世事变迁的洞悉。静影沉璧、宠辱不惊、心不为物所累,才是青春永驻、欢乐永享的真谛。

标签:龙山;父亲;大雄宝殿
责编:张雅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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