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黄鹂一声脆啼,唤醒这片水域最原始的悸动。我独立池畔,放眼凝望, 柳枝抽芽,蜂蝶飞舞,沿塘四周铺满百花缤纷。绿杨荫里,红杏梢头,浓郁姜黄的阳光从绿叶丛中滑落,洒下金光万点,明媚了一池春色。待到东风吹过五月,池塘深处碧波荡漾,那便是芙蓉仙子款款的脚步。身着粉裳翠裙的她们翩翩起舞,嫩红色的身影在亭亭碧叶中若隐若现。无论是含苞待放,还是恣意盛开,都蕴藏着天然的风雅,那是一种干净纯粹、不带矫揉的气质,仿佛绕篱漫步的邻家少女。
同无数赏荷者一样,春末夏至,每每行至此片荷塘,我都愿为其驻足。正巧,荷塘离家不远,迤逦两三分钟,便可身临其境,荷塘不大,却也铺开得热烈。不妨说,这方寸的小天地俨然成为我解放心灵的伊甸园。脱下一身警服,换上一件休闲T恤,我流连在这绿色的海洋里。就像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那般:“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在淡淡的荷香风中一步一踱,就好像踩在软蓬蓬的棉花堆上,轻松且自在。
如今的荷塘,却远不及当初那般缤纷:红粉凋敝、伞叶折却,只剩下光秃秃的莲蓬七零八落,构成一笔笔杂乱无章的黑色线条。或是茕茕独立,形容枯槁;或是弯折虬曲,谦卑低垂;败得瘦骨嶙峋,败得惊心动魄。在蛙声与蝉鸣远去的日子里,无边的静谧笼罩着整个水面,影影绰绰间,一切都似乎变得索然无趣,仿佛一幅晦涩的抽象画。因此,冬日的荷塘也自然人迹罕至。
唉!曾经惊艳四方的她们,在经历了一夏的辉煌,奉献完最美丽一刻后,又有多少人会为之怜惜或是留足一叹呢?不由联想起老民警讲过的那句话:“警察当久了,心也就铁了。”当初警校四年的生涯固然精彩纷呈,但在毕业后的基层磨炼中,观遍社会人情冷暖,闭塞的心灵落满尘灰,又有多少同志还抱有刚出校门时的慷慨激昂呢?荷啊荷啊,你能独自忍受这门可罗雀的孤寂吗?
无需苛责那些独爱夏荷的人们,毕竟,夏荷的烂漫与光彩夺目素来备受青睐,可冬荷的神韵也绝非止于“美人白头”“英雄迟暮”的凄美,根系深埋,生命的智慧和坚韧在冰雪中依然盛开。世人不见池底的泥沼上,熟睡着多少的枝叶,它们将昨日的旧梦一点点地分解,孕育养分滋润着藕节。因此,翠减红衰并不意味生命的终结,而是为了期待来年那满池的馨香。她们用行动回应着我的从警之问——奉献与守望,这是荷终其一生都在做的事情,愿我们内心的荷塘四季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