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琦|读评王慧骐的《过年记》
2025-02-18 13:17: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赵光琦  
1
听新闻

  刚刚过去的这个年,慧骐老师在几家报纸连发了多篇文章,皆是心情小品。读这样的文章,不能浏览,一浏览就像将上好的酒一口闷了。爽利倒是爽利,喝不出“此中味”来,人家的“甜绵软净香”不是糟蹋了吗?得悠着点来。泡杯茶,然后逐字把玩。优秀的短文就该“逐字把玩”,才能读出味儿。

  首篇,记述发小清安把一个拜年电话打得如何地走心用情。一是打得早,因为“定定心心,没人打岔”,才能说点体己话;二是多年一直沿用“祖父的江西口音叫他”,叫得人“内心发颤”,“要淌眼泪”。作者此处没用“流”眼泪,除了口语表达的亲切,“淌”明显比“流”来得“势大力沉”。清安弟兄俩年节的团聚,又勾起作者对早逝弟弟的思恋,仅浓缩成一句“惜我已没了这福分”。“已没了”,是曾经拥有的失去,直有仰首问上天:“既给了我,为何又遽然夺走”的凄怆。

  第二则,记述的是难得的大家庭团聚。虽说是为践诺于外甥,其实又何尝不是作者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呼唤?照理讲,父母不在,衣胞之地也就无所谓“家”的。但作者仍用了“从南京赶回”,怎一个“回”字了得:他个体生命的家,还是父母建构的那个家,他们在与不在、旧居存与不存,无妨。

  我们这儿的风俗,初二是去给丈人家拜年。作者却在这一天约上老姐姐驱车去看“老左”,老左是谁?十五年前照顾父亲的护工,家住仪征刘集。这份远超雇佣与被雇佣关系的情分,是带爱心的付出,和带爱心的加倍的回馈。简直是对大呼“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者流的敲打:伙计,别咋呼,也不完全是这样。这个世界我们以为绝种的物种,没准儿还有。行将消失的,大家做把努力,没准儿种群能恢复。

  三则短文一“情”以贯之,此是“同”;但情情各异,这是“殊”;情是记挂,情是付出,情是回馈。殊情同归也。

  附《 过年记》

  王慧骐

  一

  腊月廿三那天,吴清安从三亚打来电话,说今天是小年,给你拜年了。这时候拜年定定心心的没人打岔,真到过年那几天估计你电话接不过来了。清安是我的发小,少年时住我家楼上,常在一块玩。他还记得小时候我祖父叫我们姐弟几个名字的江西口音,每次与我通话也都这么叫我,叫得我内心发颤,控制不住地要淌眼泪。

  清安退休前是省里一家国企的董事长,这几年因身体的原因,入冬后便去三亚生活一段。电话里讲了他的近况,讲他长我一岁的老哥哥也同去年一样,从香港来三亚和他一道过年了,我羡慕他还能唱哥俩好,惜我已没了这福份。

  清安与我相约,清明前后同回扬州,去看望老苏农的发小们。我期待着。

  二

  自父亲过世后,由于兄妹几个及其后代不在一地,那种大家庭团在一块过年的盛景已不再复现。去年夏天我去兴化,外甥对我说,过年那几天特别想娘。娘没了,我这个老舅成了他最亲的人。当时我便给他做出承诺,今年春节你带着妻儿同我一道去扬州过年。

  腊月里我联系了当时尚在四川内江的二姐、二姐夫,希望他们能回来。二姐全力支持了这一计划。于是包括在扬的妹妹、妹夫和从南京赶回的我们一家共计十四人,终在父亲离去十四年后聚在一块,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吃饭的地点我选在了百年老店富春,因预约的时间太晚了,包间没能订到,安排在了大厅。前后左右好几桌,气氛尤显热烈。

  三

  大年初二我让女儿开车,和二姐一块去仪征的刘集看望老左。

  父亲生命中的最后七年,我们从医院请了老左师傅到我们家里,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给予他特别细致的照料与护理。长达七年的相处,老左与我们姐弟几个也结下了较深的情感。

  十几年没见,老左哥哥也老了,头发白了不少,腿脚没以前那般利索了。陪侍父亲的那几年,老左才五十多岁,跑起路来劲杠杠的。父亲当时患的是脑梗,除了定期挂水,更多的时间都是老左推着轮椅车带父亲到大街小巷去兜风。中午回来吃了饭,筷子刚撂下,老小孩似的父亲又嚷嚷着要出去。老左说,当时没有手机计步的说法,不过每天跑一二十里应当是有的。

  老左的家过年前不久刚刚重新翻建过,装璜得十分漂亮。他有个女儿在扬州城里工作,结婚成家已有多年。大外孙女已读大二,小的外孙也有十五岁了,读初三。老左哥哥很有福气呢。

  新房子门前的一块地坪很开阔,老左从家里搬来小鞭炮,给我的小外孙掼。那天的阳光甚好,地坪边上有一口水井,小外孙把铅桶丢下去用绳子往上提水,笑得格格的。

  老左告诉我,距家不远处有两亩多的水田,种着水稻;还有三亩多的地在前面山上,一直都种茶叶,每年春天有不少人慕名来他这儿买茶叶。

  我和二姐坐在老左装修考究的客厅里,聊父亲当年的一些趣事,老左颇有些感慨地说,老爷子走了快十五年了,以前的老房子还带他来玩过呢,吃过我给他钓的鱼。吃鱼怕他卡着,刺我都帮他剔干净。

  (原载《现代快报》2025年2月17日“青石街”副刊

  读评者:赵光琦,作家、评论家

标签:拜年
责编: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