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还是一棵枣树
2020-09-13 19:02:00  作者:曹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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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露

邻居家有棵枣树,是我家枣树落地的枣核钻进土里,汲了雨水与阳光繁殖的后代。但是我家的枣树已在我的二次装修时作古了。主要是不胜其烦,一烦,枣子成熟于盛夏,打枣时还要兼顾打蚊子,待你捡完枣回到屋,来不及尝鲜,先得数数蚊子在你胳膊上腿上,甚至钻进你衣裤里种下的“枣子”。市面上各种防蚊避蚊品,涂、抹、喷均不管用。枣树下的蚊子都成精了。二烦,捡枣要弯腰曲背。枣子繁殖力强,不管大年小年都果实累累,自家人是吃不完的。送亲友吃没问题,问题是你舍得送出枣子,却舍不得送出你的哈腰你的被蚊撕咬。请亲友上门自采吧,也实在不是个稀罕吃食——虽然我家的枣很甜很可口,既不可兴师动众也不宜显得太正式。小枣子不够正式,但你得穿戴整齐地正式待客,茶水自不必说,或许还要搭上一顿饭。也不是舍不得饭钱,实在是为这小枣子惹出的大麻烦不值当。一狠心,借着重新装修就砍了。

我家的枣树没了,邻居家的枣树长大了,每年也是果实累累。但邻居家的孩子在排名一线的小学读书,全家就在学区房里陪读,将作为我邻居的大豪斯空置着。房子空着,枣树却毫不寂寞地生长,满满的果实便招摇生事。枣树长在邻居院子的北面,就框进我南面朝阳的落地窗里,来来往往光顾枣树的人,就成了我画框里的角色。因为没有屋主人的看护,采枣人的恣意也没了限度。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有结伴而来的,也有独立作业的,有祖孙分工的,也有姊妹合作的。摘枣的姿势也各不相同,当然,这取决于摘枣人的身高,以及摘枣时枣树上遗留枣子的经纬度。开始我很烦,因为一有人来,我家的小狗狗就狂吠,弄得满屋满心不安宁。因为不是到我院里采我的枣,我便不宜多管闲事。采枣的越来越多,早上有中午有下午也有,我唯一想说的一句话是:你们是怎么防蚊的呢?

改变不了环境只有改变自己,我开始以欣赏的姿态看各类采枣人,竟越看越专注越看越喜剧,也时常为某人的身高不够而着急,为某人爬上墙垛差点踩空而心悸,为某人抓住一根大树枝使劲一摇落下许多枣子而欢欣。终于,只剩树顶上寥寥几颗幸存的枣儿了,我画面里才变得安静起来,只偶尔跑进几个路人甲路人乙的,在树下张望一下,悻悻而去。快剧终了,我也有点悻悻然。

突然发现,从开场到闭幕,无论我在隔着玻璃的大窗里如何与采枣人同呼气共欢乐,他们竟然没一个发现我这个观众。

不是我家的院子我家的枣树,他们只当我是空气?不是我家的院子我家的枣树,我就只能是看客?呵,当个看客,也挺好,真的就不烦了。

标签:枣子;枣树;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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