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的世界里,每个故事都可能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折与意外。
1994 年,江苏烟草专卖局精心筹备的打假打私“春雷行动”在即,这本是一场维护市场秩序的重要举措,却因一场始料未及的“失踪风波”,增添了几分戏剧性。
4 月初,南京城春意盎然,处处洋溢着春日的活力。烟草专卖江苏境内打假打私的“春雷行动”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蓄势待发。
我有幸担任该项行动的新闻联络员,肩负起协调媒体的重要职责。说起通知南京媒体记者,我最先想到的是《南京日报》那位斩获新闻大奖的老同事王增陵。不巧,他当时正在外地采访,联系不上。
思来想去,我又想到了刚从《南京日报》编辑部调入《金陵时报》担任新闻部副主任的耿明。
回溯到 1985 年春节后,我因神经衰弱在南京空军 454 医院住院调养,与耿明的父亲同住一室,他曾是我军某型轰炸机飞行员。经他介绍,我认识了常来医院探视的其子耿明。得知我是记者后,我们在交谈中找到了关于新闻事业的共同话题,相谈甚欢,很快便成了好友。
同年,耿明凭借自身才华通过社会招聘考试,被南京日报社录用,我们就此成为同事。然而次年,当他从总编办调入我曾工作过的工交部时,我已被借调到省计经委筹办信息杂志。
那些年,耿明在新闻圈声名远扬,他新闻嗅觉敏锐,写稿速度快,还屡获新闻奖项。
再回到“春雷行动”。耿明接到我的通知后,很快就到指定地点报到了。可没想到,后来他无意中放了我“鸽子”,给整个采访活动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为确保“春雷行动”的保密性与突袭效果,所有参与行动的报道记者都被告知是出差参会,随后统一被安排入住长江路的汉府饭店。
那晚,我与江苏法制报副社长崔忠强同住一间,耿明住在楼道另一头。他的呼噜声堪称一绝,整夜都能模仿出动物园各种猛兽的吼叫声。出于好心,我在入住房间名单上加填了王增陵的名字,让耿明一人住一间双人房。却没料到,这竟为他之后获取信息并“失踪”提供了便利条件。
报到那天晚饭过后,大家接到通知必须回房,严禁擅自外出,房间电话也切断了外线。这时,耿明通过内线电话约我见面叙旧。鉴于我和崔忠强参加了具体行动细节的重要会议,有纪律要求,我不便单独离开,就让他到我们房间来。
耿明一进门就热情起来,他浓眉大眼间透着满满打探消息的心思。似乎察觉到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他对即将展开的具体行动只字不提,却大谈特谈南京水西门大桥西侧 2 号路的假冒伪劣烟和走私烟情况。从隐秘的交易方式,到猖獗的市场现状,再到烟民深受其害以及国家税收的损失,他讲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
我一时疏忽,顺口说出:“2 号路的烟草黑市就是此次重点打击目标。”崔忠强紧接着补充道:“明早第一拨打击就拿 2 号路开刀!”我正诧异计划怎么突然改变,崔忠强暗中踩了我一脚,示意我“打住”。耿明见状,立刻表示此事机密不宜多谈。随后,我们又聊起了打扑克争八十分,可惜三缺一,聊了一会儿,耿明称犯困回房了。
当晚,汉府饭店一片平静。然而,第二天凌晨五点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通知我们起床,半小时后到指定地点领取早点,然后集合出发。临上车时,我发现多了一份早餐,耿明却不见踪影!
我心急如焚,以为他睡过头了,赶忙让服务员打开他的房门。屋内空无一人,被窝还有余温。床头柜上留着一张字条,称因腹泻难忍去医院急诊,遗憾错过此次行动。
当时手机还未普及,我反复拨打耿明的 BP 机,却始终没有回应。询问服务台才得知,天刚蒙蒙亮时,有个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的男子,匆忙称要赶火车,让服务员帮忙开锁后就离开了。我这才明白,昨晚崔忠强的话被耿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可能已“捷足先登”去现场了!
我当时心急如焚,特别是烟草专卖局有人担心会因此泄密……我不禁冒出冷汗!
实际上,“春雷行动”分三拨打击烟草非法买卖市场。第一拨针对无锡江阴食品大市场的烟草“鬼市”,第二拨指向苏州昆山花桥的烟草“飞行集市”,三天后才对南京 2 号路的烟草“夜市”发起“回马枪”行动。
再说说那天清早,耿明“逃离”饭店后,匆忙赶回所在报社,要求值班领导预留一版重要位置,称有重大新闻。当时南京媒体竞争异常激烈,《金陵时报》为了与《扬子晚报》抗衡,通过争抢早新闻来吸引读者、打开市场。却不知行动真实计划的耿明,那天一早带着摄影记者,风风火火地前往 2 号路“守株待兔”。可一直等到上午,街道上冷冷清清,所谓的“重大新闻”并未发生。
的确,当年《金陵时报》是上午编辑,下午出版发行。耿明就是想抢在《扬子晚报》前报道“春雷行动”。职业的使命感让他“不辞而别”玩了一回“失踪”,但绝没有泄密。
耿明抢新闻的做法在媒体圈传开后,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轶事,也让我深刻见识到新闻背后的激烈竞争以及复杂的人际关系。我非常佩服耿明对新闻事业的执着追求,为了抢新闻才有“失踪”事儿,想到此,我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