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华|殷公的文学韧性
2024-04-18 12:03: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徐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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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为殷志扬)

  殷公,名殷志扬,这个名字,我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江苏《雨花》文学月刊上常见到。那时我对文学情有独钟,订阅了好几年这份杂志,每期都细读,不时会有作家殷志扬的小说跳入眼帘,且署名都是手写体,此一细节足见他在江苏文坛的地位。印象中殷老师惯于写工业题材的小说,他早年有丰富的工厂生活阅历。

  大约七八年前,与作家、著名诗人王德安的一次闲聊中,他和我提到了殷志扬。说这位老先生了不得,问我熟不熟悉?我说人不认识,但名字是久闻于耳了,看过他的不少作品。王老师略向我介绍了他的一些过往:殷志扬当过企业的管理干部、报社的记者编辑、南京市文联创作辅导员。“文革”中调回原籍常州,后任常州市作协秘书长、副主席。这几十年我们一直有联系。老骥伏枥的殷老,一直笔耕不辍,86岁还出版了长篇小说《雪落古运河》。2019年获中国作协颁给他的“从事文学创作70周年荣誉奖章证书”。

  听了王老师的介绍,我对这位从未谋面的长者肃然起敬。今年春上,王德安突然送我一本殷公的新著《远山近亭集》,江苏人民出版社2024年1月出版,洋洋恣意38万字。这年殷公已年届95岁,手捧新著,更让我惊奇这位进入鲐背之年的前辈作家对文学的执著和持久的韧性。

  按说,一般作家搞文学创作搞到像殷公这把年岁,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余生或乐山乐水,安享清福;或则儿孙绕膝,度天伦之乐。然殷公依旧一心扑在他一生执爱的文学事业上,朝朝暮暮、年去年来,孜孜矻矻、乐此不疲。七十年如一日,一篇接一篇,一章续一章地奋笔抒写着,他不会电脑,硬是皓首穷经,一笔一画写在稿纸上,用力之勤,用心之诚,精力之盛,都是一般写作人所不及的。

  书名《远山近亭集》,收录的是殷公近二三年所写的10篇中短篇小说和60篇散文随笔(绝大部分是发表的)。之所以用这个书名,是作者为了纪念他在《常州日报》副刊上开的专栏名。用此寓意人入晚景,世事浮云,亭山之间,闲看云卷云舒,心绪淡定从容。

  我对小说看的太少,不敢妄言。但却细读了殷公收录书中的全部散文随笔,那视野,那格局,那境界都显现出殷老师的大家手笔。60篇散文,或文坛掌故,或书海拾贝,或怀念故交,或文化漫步,或人情世态,或饮食起居,乃至人生的点滴经验,观察自然的片断阅历,哪怕只是一幅淡淡的素描,一缕朦胧的感情,无不信笔纵横、张弛有度,挥洒自如,都写得真实,写得生动,写出自己的风格。特别是他回忆故交周海婴王世襄端木蕻良茹志娟高晓声方之峻青陆文夫等的篇什,写作者和他们的过往的深厚友情,都从细节入手,读到情深处,常令人感慨不已。

  他在《三叶竹,管桦的家国赤子心》中有一段叙述:“……我曾经委托端木蕻良,力邀管桦南下,来常州走走看看。那些年里,来常州的参观访问的文化人,可用一个形容词:过江之鲫。假如管桦能来,常州中小学生《小英雄雨来》这一主题活动,无疑是一场可喜的‘及时雨’。对抗日战争中的孩子,管桦既熟悉又亲近,其实他自己就是由抗日儿童团成长的,后来当战地记者时常常由儿童团带路,一起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小英雄雨来的原型,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可却在过封锁线时被子弹击中,那样悲惨地死在管桦面前。这个故事何等激动人心,难怪当年他写成的《小英雄雨来》初稿,鲁迅文学院研究室主任、作家周立波就说,这是一篇有骨有血有肉不可多得的好作品啊!”

  古今至文多情浓,读殷老师这样的文字亦然。殷老师在《母亲的荷花缸》《酒酿圆子》《故园三棵树》《青果巷与我》等反映人情世态的篇章中也无不倾注他浓浓的情感。同样的在一组写古代历史散文中,如《月满天承寺》《真假苏小妹》《杭州灵隐寺与少年挥南田》等,作者多融史、识于一炉,史事多趣味,识见多启迪,都是韵味无穷的好文。

  看着看着,我重又翻回到书的勒口,想看一眼顿生敬意的殷公近照,老眼昏花的我借助放大镜,认真细致地看着,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第一次在他的书中一睹殷老师的容貌:这是张半身照,殷老师穿着休闲衫,拉链规矩地拉到领口,两手插进两则衣袋,带一顶常见的老人帽,站立在他居住的小区屋前浓荫葱郁的树丛中。明晃晃的阳光下,殷老精神矍烁,无一丝龙钟老迈。这是一个十分正统朴实、平易可敬的老人。无怪在文坛驰骋七十多年的殷公在他书的后记中还这样谦虚地写道:“不知你惯于煮茶还是饮酒,桑榆晚年的我集编这册小书,无论小说还是散文随笔,生熟杂糅,可算得是你的杯棬里一点余沥吧。”

  我忽然想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一个热血文青,常去南京市文联的文协(当时在新街口中山路1号)送稿,向老师们请益求教,说不定在诸多老师中见过殷老师,抑或擦肩而过过,只是那时我们“相见不相识”。如果我们相识了,作为当时文联的辅导老师,他定会提携我这后辈新人,因为殷老师一直秉持“甘为人梯做作协日常工作”。

  我曾在一首情诗中读到“生命有多长,我的爱情就有多长。”对文学执着热爱的殷公,在走向期颐之年的路上,他“临川楼居”书斋的灯还长长的亮着,灯下,他伏案写作,汩汩地流泻出他满含深情的文字,那悠长的文学韧性使他和他写下的文字一样常青不老。

标签:文学;老师;作家
责编: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