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很快就过去了，我来苏州也一年有多，今年我选择留在苏州过年，说是选择，还不如说是不想动，想呆着，大过年的，到处是人。这两天苏州零下7、8度，还好白天有阳光，我在阳台上晒太阳，抽烟、喝茶，看朱力平写的长篇小说《梅宁的选择》。

　　小说的情节构成并不复杂，但真实生动，清新流畅，如饮醇醪。故事发生在世纪之交，我们的主人公也人到中年，他叫梅宁，开始感觉到生活的无聊、无奈、无趣，却又心有不甘。故事由此展开，选择由此开始，幽默和诗意交替而来。

　　对了，还有庸俗，大量的庸俗！普希金曾这样评价果戈理的《死魂灵》：“还从来没有一位作家有过这样的才华，善于把生活中的庸俗那样鲜明地描绘出来，把庸夫俗子的庸俗，那么有力地勾勒出来，使得所有容易被滑过的琐事，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大家眼前。”这也可以说是《梅宁的选择》的一个突出特色。

　　先说说婚姻和爱情。一方面是小家庭的温馨，一方面是平淡乏味，这是一个普遍的悖论，也是第三者大多败走的深层原因。梅宁为了寻求刺激，于是有了“婚外情”，于是有了沙沙，于是有了娜娜。但我们不能说这是梅宁的选择，与其说是梅宁的选择，不如说是他的挣扎，想要让沉闷的生活充满激情、找到出口的挣扎。然而挣扎归挣扎，梅宁最后还是没能从现有的婚姻生活中逃离，或者说最后又回归于平静、回到家庭和亲情。小说在结尾时写道：“从此，小区和附近的居民经常看到一对中年夫妻的身影，形影不离。”

　　再说工作和事业。个性真实自由的梅宁努力使自己适应荒诞的职场，却总是战胜不了自己的天性，“回到办公室简直就像是回到悲惨的牢笼”。他看不懂机关里的投机取巧和勾心斗角，不甘心虚掷光阴，却看不透，理还乱，像个局外人。在经历了多次的挣扎与权衡后，梅宁终于下决心离开迫使他变形的“庞大灰色建筑物”，离开空乏和平庸，选择到郊区小学教书度日。

　　梅宁深陷在精神混沌的泥沼，他试图找到一条探寻自身命运的途径，让内心得以踏实清净和安宁。他到酒馆里寻找本色的人，结果喝得酩酊大醉。他和门派怪异的诗人谈诗论文，其结局最后是吵嚷打斗不欢而散。他不但没有找到慰藉，反而更加无所适从。

　　对于梅宁来说，性，也只能是暂时缓解了他的焦虑，平复了他的躁动，但最终还是归结于无意义的绝望。在真实的无聊的生活中，他渴望着生命的意义和尊严，寻求超越现实生活的可能性。梅宁就是我们身边的你我他，是我们所有人，是一面镜子，他所有的困惑和无力是这个特定时代人们的病理反应。他最后的退隐，是感悟后的自我肯定和认同，还是无奈之举？是内心归于平静后做出的最终选择，还是权宜之举？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本身带来的存在的勇气和自由精神。

　　最后是作者朱力平选择了写作，选择了说出，不是一个故事，而是同时讲述一切，有时繁复，有时又极为简洁，故事仅仅是背景，真实的虚构。朱力平在《后记》中写到：“我在写作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意义，更没有预设一张张脸谱，也没有想简单地臧否或褒贬什么。我只想呈现纷繁的思绪，只想描述生动的生活之美，或者干脆说只想写下一堆堆尽可能好的文字。”这也许是一种疏离或伪装，自谦或矫情，为艺术而艺术，总之作者解构又重构了语言，一种新文本就此诞生了，感谢他，在这寒冷的冬日！

　　太阳慢慢落了下去，天也越来越冷了，我还坐在阳台上，看阳台外面的屋顶，看猫从屋顶过，看天慢慢暗下来，我点上一支烟，合上书。

　　2023/1/25于苏州

（梅宁的选择/朱力平著 —中国青年出版社）

　　【朱力平简介】

　　朱力平，诗人，作家。1955年生于北京，毕业于清华大学。曾任职于某央媒。作者历时十年完成的长篇小说《梅宁的选择》，以当代中国真实生活为背景，充分展示了小人物梅宁丰富的内心世界，并通过对人性的探讨，挖掘和揭示出个体存在的本质，同时以幽默的笔调探讨了时代和命运这两大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