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第一天。一群焦虑的家长站在考点外，烈日炎炎。和他们略显紧张的神情不同，参加考试的孩子们大都显得轻松，一脸的灿烂。好像今天考试的不是他们，而是门口站着的那伙人。想想，青春真好，做个孩子真好。

　　手机忽然收到一个微信，是王老师发来的：

　　亲爱的孩子们：坚持，不是为了感动谁，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因为一路奔跑，总比原地踏步要好！再远的路，走着走着也就近了；再高的山，爬着爬着也就平了；再难的事，做着做着也就顺了！每次重复的能量，不是相加，而是相乘，水滴石穿不是水的力量，而是重复和坚持的力量！成功之道，贵在坚持！中考加油！王锦丽。

　　这段话写得真好，王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一次，和儿子发生激烈争论，他对我说，你是什么作家？还不如我们王老师写得好。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蔑视。收到这条微信，我忽然很感动。岁数越大，越容易感动。谁都知道，学生时代能遇到一位优秀的老师，会影响一生。王老师是孩子小学的班主任，能遇到这样一位老师，是他的幸运。都毕业三年了，小学班级的那个群还在，王老师还会发一些鼓励孩子们的话，尽管他们不一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聚沙成塔，水滴石穿。教育不应该就是这样的吗？润物细无声，哪能是现上轿现扎耳眼子。

　　六年里，我和王老师交流真的很少。我的放养式、让孩子没有压力的成长。这套鬼把戏在现实面前被敲打的粉碎。实践证明是错误的，完全错误。

　　三年级时，我接到王老师电话：

　　“子轩爸爸，孩子上课调皮，我把他调到最后一排，他一个人坐。”

　　“可是，最后一排，又一个人……”

　　“这只是惩罚”。

　　一周以后。她又打来电话：

　　“子轩爸爸，这一周，孩子表现进步了，我让他坐第一排，就在讲台下面，在我眼皮底下……”

　　五年级，我接到王老师电话：

　　“子轩爸爸，孩子已经两天没交作业了，你们迟一点来带他，我带他去办公室补完作业再回去。作业不多，很快。”

　　“孩子在家磨磨蹭蹭，写一篇作文要吃一堆东西”。我抱怨。

　　“以后，他放学写完作业再回家，我看着他。”

　　那时，学校没有延时服务，我和王老师非亲非故。王老师有的就是责任，一名优秀教师的责任。

　　六年级，我接到王老师电话：

　　“子轩爸爸，孩子最近进步很多，但毕竟还是孩子，你们要多陪着。我孩子今年高考，没有时间带着他写作业了。要是孩子不听话，你随时可以打我电话。或者我给你张照片，贴在他书桌旁边。”

　　我噗呲一笑。这个王老师，还挺幽默。一种敬佩也油然而生。这里我要多写几句，为了不难为孩子们。看出王老师打长电话的不同吗？她不是单纯讲孩子出现的问题，她是给了怎样帮助孩子解决问题。有些考卷会把我的文章当考题，有些题目我自己也回答不出来。我仅有的一点能作为题目分析的地方，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中学的孩子们学习不易，就不为难他们了。

　　我也是教师，和多数老师一样，这工作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差事。王老师不，她是爱，是对教育的爱，是对孩子的爱，由衷地爱。做任何工作其实都是要讲究情怀。王老师有情怀，她工作的时候就有激情，尽管她二十多年的教龄，依然保持着那份初心。这应该和年龄无关，有的人刚踏上讲台就已经老了。佛系、混日子的不比比皆是？总之，学校量化考核是论文、比赛、课题，上课和责任心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真是舍本求末。

　　后来，有人告诉我：王老师被评为“优秀教师”。我听了很开心，不用证明什么，她在我心里本来就是一位优秀的教师。

　　孩子参加考试，家长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趁着孩子出来喝水的空隙，我把王老师的那条短信给他看。

　　我问：“王老师专门给你发短信，祝你考试顺利。”

　　孩子眼神明显亮了许多，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那条短信。

　　孩子说：“王老师，真是位好老师。”

　　我知道：孩子是小，不是瞎。

　　作者简介：卜伟，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连云港作家协会微型小说分会副主席，《连云港文学》编委，江苏海洋大学文法学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