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海萍
早年读杨万里的诗:“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新绿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尤为末尾两句折服,几乎纯口语化的表达,活画出一个江南生机勃勃的春天。不承想,我们不经意与诗中描绘的新市古镇撞了个满怀。
经当地人指点,我们穿过一条马路,到太平桥。过了太平桥,迎面一块粗砺旷放的大条石横在眼前,上书“新市古镇”四个字,这就是古街的入口——广福桥。
广福桥,是一座建于明前的三孔平桥,几条青石铺就,桥面踩得光滑细腻,印着一个个小窝,岁月的印痕都写在这里了,石缝间能见下面汩汩的流水,站在这儿,看夹水古镇正好有一个高度差,我们支起三脚架,拍了几张夜景。天还没有黑,长长的灯笼次第亮起来了,红殷殷的光倒映在水里,衬着蓝茵茵的天,晕出光晕,煞是好看。
新市古镇不大,目测也就半个小时能走完。桥市相连,水街相依,河流并不宽,河面上伸出各种招牌吊旗,河两边是古朴的店铺,出入的人不多,河里没有游船,更没有鼎沸的人声,安静质朴得如深藏山中的女子。
河埠头很老,苔痕苍绿,石阶斑驳,人说,这是一部刚柔相济的“易经”。随意在某块条石上一坐,石上还残留着古人的余温。清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仲秋的凉爽舒适,叫人不知身处何处。
朦胧的灯光照在古街上,像宋词里的名句。河沿一排长廊,挂着许多盆栽,簌簌落向水面,像女人腰间的披挂,水气氤氲又风情款款。廊下摆放许多小桌,铺着蓝印花布,放着杯盏。一名女子从对面楼上的花窗里探出头,收了晾晒的物件又蛰进屋,仿佛明清小说某位女主的出场。
随走几步,巷陌里弄,深长幽静,河生绿桑,画桥南北。古镇居然不收门票。
继续往前,看到一个店招,上书“林家铺子”,河上架着一座桥,曰“驾仙桥”,站在桥顶,回看青碧的河道,灵动曲折,婉转萦回。又往前走几米,一片水面豁然开阔起来,飞檐翘角的古建筑群将河水围成了一个三角水域,廊边有美人榻,廊下有可以下到舟楫的码头。真是“人家两岸柳阴边,出得门来便入船”啊!
这样的丫字形水街,我在江南的古镇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十分美丽,怎么拍都是一幅天然的画,房屋、树木、乌篷船、水中倒影,难怪说是新市古镇最精华的所在。这片水域也就是所谓的陈家潭了。
关于陈家潭,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里的主人公陆修静,是南朝道士,沉到潭底,又浮起来。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多少有些聊斋的味道,谁也不会去考证它的真假,反正有人信,信的人多了,又增加了些许神秘色彩。
第二天清晨,天阴沉沉的。我起个早又沿着古镇走了一圈,古镇已从睡梦里醒来,不时有拎着提篮的老头老太从街前走过,里面装的是刚买的新鲜蔬菜。古巷悠长,走着走着,忽然,吱呀一声,一扇门打开,人就不见了,空留了我的镜头在寻找。
对面阳台上有个男子在用莲蓬头给花浇水,我站在这边饶有兴致地看。他的这所房子已经完全被绿叶包围,他立在其间像一只山林里闲适的鸟;前面那座临水的房屋,雪白的墙面,用木条拼出规整的十字图案,非常好看。他的身下,水码头,乌篷船,静静地停泊,如此入画,如此入心。
你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桥上看你。
很快到了离开的时间。返回的途中,我看到了这样的广告词:是的,我在新市等你,我在这座数千年历史的古镇深处——“西河口”等你,我用苍古青黛的“仙潭十景”等你,我用满载了千年吴越文化的仙潭方言等你,我用陈霆、吴潜、赵紫宸诸位乡贤的彩色名片等你。
汀州漠漠树依依,十里溪山正夕晖。等着我,新市古镇,我们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