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鱼

□ 端木家达

　　秋高气爽，我回柿园老家，坐在水塘边钓鱼。轻风微凉，不似夏天的炽热，也没有冬天的凛冽，吹在脸上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多吸两口。斜对面的水塘里，立着一只洁白的水鸟，它在水中来回挪动，敏捷地捕食鱼虾。眼看快到上午11点，我鱼线上的浮漂却像沉在水缸里似的，纹丝不动。

　　中午吃红烧鱼的指望眼看要落空，忽然，浮漂猛地往下一沉！我顺势一提手竿，平静的水面顿时搅起阵阵波澜。

　　水下的家伙显然不服输，一个劲地垂死挣扎，一会儿猛地扎向水塘深水区，一会儿又扭身冲往岸边。鱼竿的线被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声响，我的手心都浸出了汗。这样来回折腾了十分钟，水中那抹银白色才终于浮出水面，顺着鱼线朝我飘来。我抄起岸边的网兜，轻轻往它头部一兜，“刺溜”一声，鱼滑进网里，再也动弹不得。

　　拖上岸才发现，网兜里的不是草鱼，而是一条约70厘米长的大翘嘴白，鱼钩正钩在它喉咙处。我忍不住想，这会儿它心里定是又气又急，说不定在暗骂：“真倒霉，遇上你这么个家伙！”我常钓鱼，却从没钓过这么大的翘嘴白。看着这条肥硕的鱼，刚才的紧张早化成心头的舒畅，连呼吸都觉得甜丝丝的。

　　我赶紧把鱼从鱼钩上解下来，拎着它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中午有鱼吃啦！”去厨房的路上，田埂窄窄的，杂草丛生，还爬满了南瓜藤，藤丛里竖着一截铁管。我走得太急，右小腿撞上铁管竟毫无察觉，一路奔到厨房门口，双手捧着鱼，喊家人来帮我拍照留念。

　　拍完照，才发觉右腿隐隐作痛。撸起裤脚一看，受伤的地方肿得老高，还在流血。爱人赶紧帮我简单处理伤口，贴上创可贴，又说：“这么大的鱼，咱俩中午吃不完。不如先把它养回水塘，晚上回城时带回去，让亲朋好友也尝尝你的战果。你再钓条小的，咱们中午吃就够了。”

　　这话在理。我去渔具房拿了个大尼龙网兜，把翘嘴白装进去，拎着就往水塘走。翻过铝合金栏杆，我用力把网兜朝水里扔去，可意外偏偏这时发生了——拴网兜的长尼龙绳突然断了，脱手的网兜带着大白鱼“扑通”一声沉进了水底！我站在栏杆边，急得直跺脚。

　　缓过神后，我慌忙去渔具房找了个铁丝钩，在网兜落水的地方来回打捞，却一无所获。我越想越急：刚才把鱼弄上岸时，它已经受了伤，流了不少血，要是活不成，这么好的鱼就白白浪费了，我这半天也等于白忙。我甚至想脱衣服下水，却被爱人死死拦住。

　　太阳快下山时，小叔从家里过来了。我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他听完，找了根铁丝绑在竹竿上，来到水塘边，佝偻着身子，在网兜沉没的地方不急不慌地来回打捞。我没抱多大希望，跟小叔道别后，就开车准备回城。刚到小茅山山脚，手机突然响了——是小叔，他在电话里激动地喊：“找到了！网兜捞上来了，快回来拿鱼！”

　　再回到水塘边，小叔将装着翘嘴白的网兜递给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我打开网兜看了看，大白鱼翘着的嘴紧紧抿着，背上掉了几片鳞，肚子底下泛着淡淡的红斑。看着这条失而复得的鱼，我心里乐开了花。“鱼沉水深处，坐等捞上时”，将王维的名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改一改，刚好能道出我此刻的欢喜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