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队领导,亲爱的同学们:
筹备组安排我致欢送辞,这可让我犯了难。迎客时,我们总是满面春风;可送别之际,心情就如同秋雨般缠绵。小学时学过魏巍写的《依依惜别的深情》,此时此刻,这篇文章最能代表我的心境。为了这次来之不易的聚会,也为了践行“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的约定,我套用鲁迅先生的《为了忘却的纪念》,将这次欢送辞的主题定为:为了相聚的欢送。
有人说,步入花甲之年的男人,有这样的特点:尿尿越来越近,看书越看越远,眼前的事转身就忘,过去的事却历历在目。我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在这里,我想讲讲三句话:难忘的人,难忘的事,难忘的情。
一、难忘的人
有人讲,人的一生在何时、何地与何人相遇、相识,并非由我们的意志决定,就像电脑程序一样,早已设定妥当。不论这话真假,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我们一生相遇相识的人里,有些人只是擦肩而过,而有些人却刻骨铭心。在十九中队的时光里,我难忘的人有很多。队长崔景川,身着戎装,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教导员刘京生,总是笑容可掬,却能洞察秋毫;副教导员温兰昌,白面书生,温文尔雅;三区队长李洪,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司务长景满堂,精打细算,任劳任怨。在他们言传身教下,我们受益匪浅。
二、难忘的事
军校入学那年,我们刚满二十岁。这个年纪,正是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如果把入学前、入学期间和毕业后看作人生的三个阶段,那么第一个阶段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个阶段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个阶段则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生动地展现了不同阶段“三观”的变化。在学校的两年时间里,有三件事对我的“三观”产生了深远影响。
第一件事是植树。难得的休息日,学校却安排我们上山植树,并且责任到人,要求包植包活,当时我们很不理解。前年,我特意回到学校,去看望当年种下的树,虽然分不清哪一颗树是我栽的,但我知道这些树是我们栽的,看着这些参天大树内心无比激动,当年的童山秃岭,如今已变成了鸟语花香、高山流水的花园。这件事塑造了我的人生观: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前辈的劳动成果,同时我们也应当为后人留下宝贵的财富。
第二件事是参加国庆35周年阅兵。我有一张在沙河机场训练时的照片,外孙看后打趣说:“姥爷在非洲是最白的,在亚洲是最黑的。”童言无忌,但童言背后的艰辛是难以言表的,也是任何文字难以描述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滋味。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迈着整齐的正步通过天安门城楼,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展现国威、军威时,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由此,也形成了我们的价值观: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第三件事,是让我自责了四十年的事。一天早操结束后,我去开水房打水。前面一位同学打完开水转身时,由于瓶塞松动,半瓶开水洒在了我的左腿上。他连声道歉,我当时疼得难以忍受,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没有还手,还关切地问我要不要去医务室。回到宿舍后,我瞬间醒悟,内心充满了愧疚,感觉这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疼在了自己心上,自我格局和修养低人一等。这一巴掌让我自责了四十年,也教育了我四十年,也让我在这四十年里不断反思。从离开军校到退休,我再也没有打过任何人。这一巴掌改变了我的世界观:戒急用仁。这次聚会报名时,我一直在留意那位同学,可惜他没来。要是他来了,我一定会当众向他表达迟到了四十年的歉意。
三、难忘的情
这次分别40年的聚会,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特别是毛振华同学,他既足编剧又是导演,既是演员又是剧务,忙前忙后,十分辛苦,在此,我们向他致以诚挚的谢意!
四十年后的今天,当我们执手相看白发,忽然读懂:军校给予我们的不仅是军事素养,更是把一百多个热血男儿熔铸成钢铁集体的神秘配方。这种情义,是深夜站岗时悄悄接班的默契,是五公里越野时彼此分担的背囊,是毕业离别时强忍的泪光。这份情义,比太行山的岩石更厚重,比滹沱河的流水更绵长。
同学们!昔日的军号已化作耳畔的白发私语,但十九中队的番号永远鲜亮如初。今日的别离,是给未来相聚埋下的伏笔。让我们相约:待太行山巅再飘瑞雪时,待滹沱河水重泛春潮日,再续这场永不落幕的欢聚!
此致
军礼!
张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