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
2021-07-25 21:25: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毕井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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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井祝

  夜幕低垂,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卧室准备休息,伸手牵拉窗帘的瞬间,那柔软的感觉竟似触及到母亲的手,让我动容。

  卧室的窗帘是厚重、柔软又很随和的,静静地垂挂在窗户的两边,如一双温情的手守护着我。

  每天,我带着一天的风尘,一颗倦乏了的心回家,只想褪去强颜欢笑的面具,做回真正的自己。

  到家后,我换上宽松的服装,以为做回了自己,却要面对一扇通透的窗户,放松的神经再次绷起,仿佛那是一条幽暗的甬道会再次把我拂掠回去,让我无法忘记外面的伤痛,安于自己的世界里而惶恐。

  这时,窗帘轻轻地闭合,用自己敦厚的胸膛阻断那条甬道,把世界的纷杂与骚动都拒之窗外,像一名勇士,据守在我梦的边陲,把我真正地揽入属于自己的宁静里,于这宁静里,我睡意矇眬,沉沉地睡去。她就站在窗前一步不离地守护着我、守护着我的梦,把宁静祥和引渡到我的梦里,让梦开出灿烂的花,蝶飞蜂舞,把梦陶醉。梦因此得以安然、恬淡、完整。疲惫的身心重新休整,像远航的船静待起锚。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完全苏醒,晨曦已经在窗户外面向室内张望,挨挨挤挤、吵吵闹闹拥堵在窗前,急不可待欲破窗而入,急切地要把我拉进新的一天,生活重蹈覆辙,几经努力,却始终突破不了窗帘这道防线,窗帘不急不躁,她把这一堆躁动的晨曦毫不留情地挡在窗外,怜爱地等待我把梦做完,然后看着我带着幸福的笑从梦中醒来。

  有时,我的梦过于甜腻,甜腻得化不开时,便一集又一集地演绎,没完没了地贪睡。窗帘这时也不再纵容,她偷偷地把自己开启一丝缝隙,让早晨的一缕阳光悄悄地溜进来,爬上我的脸,细细柔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侍弄着我的头发,在耳边低语,酥酥痒痒的,我忍不住地轻笑起来,微微地张开惺忪的双眼,那缕光又马上溜进眼睛里,试图赶跑我最后的睡意。

  我睁开了眼睛,首先看见那两扇窗帘在轻轻地拂动,像醒来的婴儿第一眼看见母亲微笑的涟漪,她慈爱地望着我,似乎在说,“醒啦!你该起床了,快起来看看今天的天气有多美!”

  于是,我再不好意思赖床,揉揉眼睛打着呵欠走到窗前,“呼”地拉开窗帘,像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明晃晃的早阳蜂拥而至,带着花香,带着鸟语,像拥堵在门口的顽童,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阳光轰轰然地跌落在室内,洒下了一地碎金。睡意被明媚的阳光彻底驱散,顿感神清气爽起来。

  凭窗远眺,道路两旁有几名园丁在修剪花枝,他们依然不满足眼前的满园芳菲。街市上人流涌动,都赶着趟追赶希望似的前赴后继,孩子们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走在霞光里。

  我忙不迭地把窗帘拉到最大,面对生活,我已做好重新开始的准备!

  我与窗帘的情谊不仅于此。

  空闲时间,我喜欢独居一室,想着我那点不太成熟的小心思,窗帘多半是半掩着,她允许我的思想可以自由地出入游走,隐隐约约,近近远远。窗帘紧闭时思维会过于严肃拘泥,缺乏灵性。完全敞开又太露骨张扬,像生出一张不把门的嘴,有全盘托出的意思,缺乏思考、沉淀的过程,这两种情况都烘托不了我此刻朦胧的感觉。唯有半开半掩,如微目半睁的老人在细细地聆听我絮絮叨叨的心思,恰似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心境。

  不开心时,我不愿意当众歇斯底里,我强忍着痛,躲进室内,窗帘轻轻地聚拢形成一堵掩体,我在她的庇护下肆意发挥,梨花带雨,窗帘默默地注视着我,直到我心情逐渐恢复平静,脸上重新挂出自信的笑,才放心地打开,放我走出去,坦然地去面对。

  我买来新衣时,总是第一时间拉起窗帘试穿,在她面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窗帘只是静静地看,笑而不语,衣服紧绷绷地裹在身上,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的笑容里也会含有“暧昧”的成分。

  偶尔,她也顽皮。

  星期日,“小不点”回到家,一转身,不见了身影,我满屋子找,不停地喊,“小不点,小不点,你在哪里呢?我怎么会找不到你?”我知道“小不点”故意淘气躲了起来,和我玩起躲猫猫。可是她会躲在哪里呢?寻找一会无果,我故意自言自语“小不点丢啦!我要找警察叔叔去。”窗帘后,传来哧哧的笑,她撩开缀满玫瑰花的窗帘,探出小脑袋,原来是窗帘把她藏在怀里,“你是嫌自己身上的花不够娇艳,还垂涎这一朵不成?”窗帘笑而不语。

  窗帘既有形又无形,让我们在漂浮不定的思想窗口也悬挂起一副无形的“窗帘”,当外面的浮躁裹挟诱惑纷沓而至时,我们可以收放自如,留一份从容与淡定,多一点快乐与甜蜜,让自己活出纯粹,成为一束光、一道景。

  拉上窗帘,世界唯我独尊,打开窗帘,世界任我飞。

标签:窗帘;睡意;卧室
责编: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