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诗歌理论的传承与探索
2024-03-24 13:52:00  作者:徐 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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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邹进诗集《平原在东》

徐 良

在诸多文体中,最能迅速给人以审美享受和精神力量的非诗歌莫属。当然,这绝不是那些假大空、口水话、非主流、下半身之流的伪诗歌,而是指具有传统文化根基,遵循诗歌美学规律,拥有坚定意志和崇高精神的真诗歌。江苏诗人邹进的诗集《平原在东》,全书结构严谨、语言简洁、情感真挚、思想深邃,叫人在愉悦的审美享受中,感受到诗人浓烈的情感底色和清幽的思想漫舞,并由此产生出一种向上向善的精神力量。最难能可贵的是,邹进的诗歌,有极其深厚的“三美”诗歌理论根基,并在语言、结构、主题等方面,作出了新的卓有成效的实践尝试与理论探索。

在五四运动后白话新诗过于松散随意的背景下,闻一多先生的诗论文章《诗的格律》便提出的“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的诗歌“三美”理论,奠定了新格律诗派的诗歌理论基础。闻一多大力主张格律,其中尤其强调节奏,声称“越有魄力的作家,越是要戴着脚镣跳舞才跳得痛快,跳得好”;“绘画美”主要是指诗歌的语言要求,讲究诗的视觉形象和直观性;“建筑美”是指从诗的整体外形上看要尽量匀称美观。时至今日,闻一多先生的“三美”诗歌理论依然是现代诗歌创作、批评及审美的重要理论依据。邹进深刻地把握了“三美”的理论实质,诗集《平原在东》中的诗歌,无不遵循着“三美”标准。诗歌《视线之外》《一只鸟》《大雪,是春天的伏笔》《大漠冷月》《流失》《听雪》《命运》等等,其韵律、节奏、意象、结构,严谨而不失活泼,这充分体现了诗人邹进极其扎实的诗歌功底。邹进也并没有“依葫芦画瓢”,为了迎合理论而牵强创作,除以上特点外,邹进的诗歌还有几个明显的特征,就是语言简洁、主题明确、情感自然、思想健康。

切莫小看这几个特征,在当下热闹而凌乱的诗歌现场中,这恰是一股极其可贵的清流。我曾对现代诗歌“病症”进行过如下归纳:“不知疲劳地意象重叠,竭尽全力地文字雕琢,千方百计地语言炫耀,牵强机械地断句提行,逻辑错乱的诗歌推进,难以捕捉的诗歌主题等。”不可否认,当下很多人写诗,也进入到了一种“过于松散随意”的状态中,要么机械粗浅地附和“三美”,要么就不顾一切地彻底意淫式瞎写,最终不得不患上诸如此类的多重“病症”。诗歌,已然远离了大众,所以我们才看到一波又一波的诗歌闹剧,看到一堆又一堆拖泥带水、意象迷糊、天马行空、口水四溅、主题媚俗、不知所谓的似是而非的诗歌。在充分吸纳和继承闻一多先生“三美”理论的同时,我更注重现代诗歌的内在主题,并根据快节奏、浅阅读时代的特征,更注重诗歌语言的简洁和凝练,于是我新定义现代诗歌的“三美”为:韵律节奏美、语言简洁美和主题健康美。邹进的诗歌,恰好契合了这几点,亦可以说是对闻一多先生“三美”理论的传承与探索。

不论是传统的继承,还是全新的探索,翻开诗集《平原在东》,一行行严谨而不失活泼的诗句,撩动人心,其诗歌特点一目了然。诗歌《蝴蝶标本》的节奏与韵律:“我恍惚看到/那双目光还依附在碧草上/精致如出走的人参/离开了温热的窝/留下了凄美的坑”。诗歌《新桃换旧符》的果断与简洁:“把一些不如意和烦恼/从旧符上抖得干干净净/然后在新桃上/积攒关于憧憬的话题”“而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以及雨雪和鸦鸣/早已翻山越岭/远远遁去/从此不被惦记/也无人认领”。诗歌《靠拢》的悲悯与善意:“当枯萎成为一个动词/甘露就是一剂良药/有风吹来/略带咸腥味/空气中的盐粒带着善念/被蒸发为水分/谁曾想这让庄稼再次逢春/就像我张大着嘴巴/为自己生活在海边而庆幸”。主题健康美是诗歌的表象,其实质是诗人内心对真善美爱的坚守和呐喊,这也正是诗歌为什么能给人以力量的根源。“我始终鄙视那些为名利缴械投降的人”,诗歌《一些人》这样写到:“即使兜兜转转/我也不会与虚伪同行/哪怕有人用阴谋点亮灯塔/我仍然与魑魅魍魉拒不相认。”

中国现代诗歌百年发展历史,经历了太多的效仿、尝试与革命,尽管至今仍未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较为明确的阳光大道,但其庞大的诗歌创作群体和层出不穷的诗歌创作流派,已经建构起了中国新诗的强大阵容,并呈现出了一种极其丰富、精致、复杂的格局和气象。中国现代诗歌到底该何去何从?能不能形成一种相对普遍的价值认同?我们的诗人们确实应该保持冷峻的态度,从五花八门的诗歌闹剧中抽身出来,做一些有意义的努力。另一方面,当前的诗歌生态,也迫切地要求现代诗歌理论需要有更进一步发展和丰富。

毫无疑问,邹进的诗歌严谨而充满活力,其表现出来的传承与探索,不仅是诗人对自我情感的完美抒发,是对闻一多先生“三美”诗歌理论的实践和探索,更是对当下诗歌理论的积极贡献。在简练的语言下,诗歌韵律明朗、主题明确、节奏明快,给人以亲切、亲近之感。诗歌《参悟》写到:“西游的故事依然在续写/就像萧萧落木/隐藏最深的永远是沸腾之心/夕阳西下/我拾取炊烟/为那些冷美之词生火取暖”,在冷静的思考之后,是火热的自我观照。诗歌《雪中闻》写到:“旧草棚承受不住负担/呈现出轰然倒下的状态/一个八旬老者行走在大堤/仿佛在逃离大雾/仿佛也在逃离他记忆里的童年”,对现实的刻画,反映的是情感的痛楚。诗歌《慢性疏忽》写到:“某个子夜/我醉卧在野草根部/它却打开了话匣子/告诉我野火烧不尽的秘密。”诗歌凝练简洁的语言,更能折射出诗人的思辨。尽管“花瓣雨的言辞层出不穷”,但内心终究坚信:“当骨头升华为精神与意志/坎坷只会焚烧成火焰的碎尸。”诗歌《骨气》,正是诗人内心发出的那一束照亮人性的耀眼火光。

邹进的诗歌也为我们证明了另一个重点观点:诗歌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人民的艺术,诗歌也应该回归到人民中去。诗歌要让老百姓读懂,自然没有必要强调诗歌理论,但毫无理论支撑的呓语和酒话,天马行空的乱码,或者自欺欺人的胡话,自然不会给人以亲切、亲近之感,当然也不会得到人民的认可。而事实上,偏偏就有这样的无耻之徒,狂言老百姓读不懂诗歌是因为老百姓根本就不懂诗歌。殊不知,诗歌的鼻祖《诗经》正是劳动人民所创作。换句话说,语言的简洁、韵律的美感、节奏的动感、主题的积极和结构的明朗,谁又感受不到、欣赏不来呢?

从诗歌功能上讲,诗歌有启迪智慧、直抵灵魂、激发力量的功用。当然,诗歌的基础功能,是诗人情到深处的语言艺术。诗集《平原在东》的第一部分“滩涂之恋”,就是作者在其高超的诗歌技巧下的情感独白。作为自小生活在大海边上的人,其对大海的感情会如我们生活在山区的人一样吗?诗歌《生活在海边》写到:“目之所及的范围有限,心之所向的空间无垠”“其实与大海相处,我更像跳跃的浪花,成为天空遗弃的孩子”,虽生活环境不同,可有一种感受却是相似且真实的。我们生活在大山里,自小向往大山外边的世界,甚至竭力用知识改变命运,最终逃离大山。我们背后看似熟悉的大山,或已成为我们生命中最真实的“盲点”,如诗人一样:“关于大海的知识和意象,却成为我最真实的盲点。”诗人用极其敏锐的个体感受,为生命涂上了独特的情感底色。在大海边成长,在大海边生活,在大海边梦想,诗歌《在海边》写到:“在海边,我更像一个投诚者/无数次把诗歌作为投名状放到浪涛里/而我收获的却是沉寂与苍茫”,尽管有如此的失望,可诗人并没有沉沦,一次次地努力,终于实现了自我救赎与顿悟:“如此也好,飘过或者沉淀的万物/让我深悟何为有容乃大”。

诗集《平原在东》是极其丰富和厚重的,有《鸟鸣》《人间书》《苍生》《垂钓往事》等诗歌的哲理与逻辑;有《相遇》《翻晒海魂》等诗歌的吟唱与升华;有《与大河逆行》《雪中闻》等诗歌的誓言与勇气;有《秋天的杂货铺》《冬瓜》《番茄》《布谷鸟》等诗歌的生活与牵挂;有《秘术》《参悟》等诗歌的寻觅与挣扎。无论诗歌多么丰富,都掩盖不了诗集具备的明显共性特征:诗歌精短、意象恰当、富含哲理,韵律和节奏把握得当,结构与语言严谨简洁,主题和思想健康积极;也即是我说的韵律节奏美、语言简洁美和主题健康美。

诗歌,绝不是诗人一个人的事情。优秀的诗歌,一定是诗人与读者、诗人与诗歌(理论)批评者的情感共鸣和理性共识,如此,诗歌才可能进一步达到感染情绪、启迪心灵、开悟智慧、激发力量的更高境地。邹进的诗集《平原在东》,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坚守了内心的宁静,并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实践尝试与理论探索,相信邹进的诗集《平原在东》,在热闹而迷失的当下诗坛,定将闪烁出它应有的诗歌美学价值和诗歌理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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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杜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