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散之草书《李白〈草书歌行〉》（1974年）

　　还记得2025年央视春晚甄子丹的武术表演《笔走龙蛇》吗？节目中的草书背景里，怀素《自叙帖》的癫狂、张旭《古诗四帖》的恣意、黄庭坚《廉颇蔺相如列传》的奇崛、王铎《赠郑公度草书诗卷》的雄健，还有林散之《七言诗〈草书歌行〉草书卷》“时时只见龙蛇走”的飘逸，都一一展现在观众的眼前。

　　被誉为“当代草圣”的大家林散之，多年来养成了绝虑凝神，意在笔前、字居心后的作书习惯，故他的草书如行云流水，担夫争道，穿插拉让，互不牵连。林老诗友邵子退晚年有诗赞曰：

　　先生作书如作画，春蛇入草秋藤坠。

　　端溪着水磨徽墨，笔力扛鼎透纸背。

　　先生作画如作书，铁划针悬笔不枯。

　　势如公孙舞剑器，敢向藏真作叛徒。

　　这是一首论书诗，阐明以作画之理写字，以写字之法作画，画法融入书法。邵老用“春蛇”“秋藤”来形容林老草书柔软而坚韧，用“公孙舞剑器”来描绘林老草书雄健洒脱，生动而有气势，并从书法创作的角度来论证，要敢于背叛古人笔法，“其始有法，而终无法”。

　　林老的草书为什么会有如此高的成就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余初学书，由唐入魏，由魏入汉，转而入唐，入宋元，降而明清，皆所摹习。”“如蚕之吐丝，蜂之酿蜜，岂一朝一夕而变为丝与蜜哉？”

　　林老自幼练字，先学楷书、隶书，30岁后学行书，60岁后才专攻草书。其晚年开创的书法艺术新境界，却是得益于“打太极拳”和“三指执笔”。

　　此事还得从1970年春节发生的一场意外说起。73岁的林老除夕上街洗澡，不慎跌入池内开水锅中，全身严重烫伤，住院治疗四个月始愈。出院后，他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完全粘并，他担心从此不能再写字了。

　　于是，他天天打太极拳，注意锻炼右臂和手腕、手指的运转能力，慢慢地，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指头也能捏住笔写字了。他曾自诩“林三指”，并风趣地说：“上海有个程十发（意谓只有十根头发），南京有个林三指。”他还在《临熹平残石竟书此自感》诗中云：“伏案惊心六十秋，未能名世竟残休。情犹不死手中笔，三指悬钩尚苦求。”

　　为了熟练掌握此种执笔方法，林老临写了大量的行草碑帖，如《王觉斯草书诗卷》，米芾的《群玉堂米帖》《多景楼帖》《虹县旧题》《研山铭》等。待三指执笔已能运转自如，林老又开始练习草书，临写的有董其昌书《怀素〈自叙帖〉》《书谱》《淳化阁帖》等。

　　那时，纸张非常紧缺，林老学生冯仲华从安庆带来手工制作的“桑皮纸”给他书写。“这种纸非常奇特，淡茶色，很薄，纤维细而疏松，呈半透明状。当浓墨书写时，因纸薄能力透纸背与它纸无异，但写到墨枯时，因纸质疏松而出现似有似无、如梦如幻不可名状的笔道。”（庄希祖《林散之草书李白〈草书歌行〉手卷》）林老很喜欢这种纸，书写时得心应手，于是尝试用草书的笔法书写《李白〈草书歌行〉》。1972年到1974年三年间，林老以三指执笔，用枯笔飞白写出16幅《李白〈草书歌行〉》（目前仅见），行笔自然，擒纵自如，笔法之刚柔与墨法之枯湿变化皆有天成之妙，而且写出的字比手未伤前更见苍劲老辣。后被《林散之全集·文献卷》收录记载的就有14幅。而春晚《笔走龙蛇》节目中出现的草书“时时只见龙蛇走”，就是选自南京求雨山林散之纪念馆珍藏的林老1974年1月3日书写的《李白〈草书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