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一位女大夫
——献给母亲在天之灵
沙克
云幕降低，琼阁的鎏金门开启
飞下来素衣的天使
捧着白菊和百合的花束
午前传来哀讯
母亲在几小时前去世
赶在母亲的灵魂被接走前
我驾车过江奔向皖东
环滁皆山，墨绿的空气环绕身世
无声的悲伤涌起一脉血
母亲沉睡在升天前的安详中
轻抚她额头，柔软清凉
向我的心脏传来手术刀尖般的脉冲
细颤，投影，交织出素描
内科学、听诊器，不是门诊就是病房
每天坐诊或查房的女大夫
昼夜之间拉回多少一脚跨出悬崖的病人
坠星重升，补光一家又一家
被她救治的性命长成几代松柏
汇集成一片片情感树
衍生在皖南、皖东的山脉丘陵
而我，是她身上的分解体
在骨子里又注入刚中带柔的苏北苏南
神态悲悯，心健如一
两周后我又来到皖东郊外
在灵魂小区，一间去天堂的驿站
为她献花、磕祷，抚拭墓石
特别爱干净的她这次没有问我洗没洗手
而是用细颤的脉冲唤起我
舒展心情，善对人生
从今往后我再无母亲
纵使祖国、民族也不能代替
天道不明，我再无具体的故乡
母亲分解在我心脏的支流
涌到哪里都是归宿
远近，曲直，接续她的息息声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