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生命的意义与价值。”鲁迅先生曾言:“死者倘不埋在活人心里,那就真真死掉了。”在兰考人民心中,焦裕禄正是“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的存在。“他没有死,他还活着”的信念扎根民心。他的精神,早已超越时空,活在兰考、河南乃至全国人民的血脉里。
初识焦裕禄,是20世纪70年代语文课本里《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的铅字温度,是不同版本小人书里跃动的英雄剪影;1990年代初,电影《焦裕禄》在城乡银幕上映时,我曾以“焦裕禄精神永远值得学习”为题征文获奖;10年前,电视连续剧《焦裕禄》又以光影叙事,让我重温那段改天换地的岁月。而今年四月,应全国杂文交流协会之邀赴开封笔会,我终于走进了焦裕禄精神的发祥地——兰考。这片土地的今昔巨变,让历史与现实在视觉与心灵间剧烈碰撞。
清晨的焦裕禄烈士陵园,大巴载着五十余位作家驶入停车场。纪念园庄重肃穆,高耸的纪念碑刺破苍穹,参天泡桐绿荫如盖,蓊郁松柏织成墨绿的围屏。焦裕禄墓静卧高台,汉白玉墓碑上“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九个大字,被无数敬仰的手摩挲得温润发亮。俯身细看,碑文镌刻着他最后的遗愿:“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字字如铁,砸得人心发烫——那是用生命凝成的誓言,像一根无形的针,轻扎心房,疼里透着滚烫的暖。四月阳光穿过桐花缝隙,在碑刻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恍惚间,仿佛他的目光仍在巡视兰考的阡陌田垄。我们在墓前默然伫立,深深鞠躬,让静默成为最好的致敬。
走进焦裕禄纪念馆,电子屏滚动着一组震撼的文字:“兰考有三个‘最’,第一最苦,第二最穷,第三最难。”组织曾体谅他身患重病,劝其休息,他却坚持:“兰考正需要人,我明天就去报到。”展柜前,参观者驻足凝视,听讲解员讲述那个顶风冒雨、跋涉乡野的身影。在以1:1比例还原的“起居室”里,当那把课本中出现的破洞藤椅真实出现在眼前时,我的心猛地一震——藤条破洞处露出的棉絮,像岁月撕开的伤口,却让“全心全意为人民”的信仰愈发清晰。讲解员的声音低沉而深情:“他带着肝病工作,常忘吃药打针;医院提议派护士上门,他却不肯麻烦他人,坚持自己去医院;470天骑坏两辆自行车,走遍120多个村庄……临终只求埋骨沙丘,‘看着你们治好沙害’。”沙盘上,“贴膏药”(淤泥压沙)、“扎针”(种泡桐固沙)的治灾智慧模型,诉说着共产党人的务实与担当。大厅里人潮涌动,人们在聆听与观看中湿润了眼眶,在焦裕禄塑像前合影时,眼神里满是景仰与传承的决心。
离开纪念园,我们驱车前往焦桐广场。下车即见一片壮阔的泡桐林,数百棵泡桐拔地而起,粗壮的树干直插云天。四月桐花正盛,紫红的花团如云雾飘浮,清风拂过,甜香漫野。花海中央的空地上,一株需两人合抱的巨树尤为醒目——石碑刻着“焦桐”简介:高24.6米、胸围4.33米。1963年春,焦裕禄亲手栽下这棵泡桐,用“广植泡桐治风沙”的智慧,为兰考劈开一条生路。
85岁的魏善民被请到现场。这位曾与焦裕禄一同栽树的老人,声音洪亮地回忆:“焦书记见路边扔着棵小树苗,捡起来说‘别看它小,树干直,长大能挡风沙’。”老人的父亲临终前叮嘱:“这棵焦桐,是兰考人心上的树!”如今,魏善民的三儿子已接过看护接力棒。眼前的焦桐静默矗立,年轮里刻着兰考的变迁——昔日“沙窝”成了“绿色银行”,盐碱地化作“聚宝盆”。这棵树早已超越植物的属性,它是活着的纪念碑,是矗立天地间的精神丰碑,枝叶摇动间,都是焦裕禄精神的回响。作家们围着老人合影,镜头里,老人的白发与焦桐的新绿相映,定格成传承的剪影。
“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从遗物展陈到历史细节,从群众讲述到现实巨变,我们追觅焦裕禄足迹,寻访焦裕禄精神,感悟他崇高的品格、情操和境界。他却像那满树繁花的焦桐,年复一年地无私给予。焦裕禄精神定将推动历史,历久弥新,也必将激励今人,启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