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落雁（外一首）
叶宁
大雁有大智慧，它知道很多事
知道对抗寒冷、流体力学、矩阵
知道要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家
你看：北方入秋，天气渐凉
这一队大雁飞往温暖的南方
惹得地面一片惊呼
多少人羡慕它们，自由迁徙
做了自己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天上雁一队
世间泪两行。
它们来了，琴人让它们在沙国降落
浩瀚无人，黄沙如镜，没有罗网
人物两忘。板桥早告诫过：
“江上风光留不得，请问飞鸦”
广陵的蕉叶、诸城的仲尼，倾其力
为大雁开拓下降的通道
将无人的沙国作为疆土赠予它们
大雁不稀罕，降落是为了再起飞
只要翅膀在身
哪里不是快乐国
琴声里雁群起降
即使最弱的那只
也不会落单
捣衣
秋凉时节，妇人在河边捣衣
木杵是妇人专属的器物
比丈夫的兵器短，轻
妇人制止幼儿拿它比划武功
兵器伤人，你不要碰
青石板比最老的妇人还要老
被木杵捣出坑、被衣物磨得光滑
鸭子听够了石板上的叮咚声
它们从不在青石板上栖息
皂角荚里紧实的一排果实
像一家人蜷缩在冬天的家里
狭窄却温暖，妇人一愣
还是将这思念一样苦涩的
皂角捣烂，揉进要洗的秋衣
不情愿将这秋衣漂洗啊
上面有家里仅存丈夫的气味
没有他的汗味，秋夜会更凄冷
而没有干净的秋衣替换
归家时他如何抵御秋夜的阴湿
小河两岸百户千户在捣衣
每一条河底都有孤魂无处散去
且让捣衣声为他们安魂
小河是一条受伤的蛇
慢慢向前游
一个捣衣的妇人
就是一个鳞片散落在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