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红|数九的日子
2025-01-06 22:55: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顾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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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的日子

□ 顾新红

  数九的日子,阳光弥足珍贵。清晨,太阳爬上东边的一幢楼顶,用一抹斜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将我唤醒,很快又被前面的五号楼遮挡。我知道,它在努力向西、向上攀爬。终于,它在五号楼与四号楼的缝隙间重新露出灿烂的笑脸。上午,这一个多小时的阳光牵着我的目光,缓缓扫过书桌、书本、窗台、按摩椅,还把院子里的花草,几架上的兰花、菖蒲一一抚摩过去,完成一场庄重的仪式。经过阳光的洗礼,这一天才更充实、愉快。太阳,一直在天空,只是林立的高楼不时阻挡它投向人间的温暖。下午两三点之后,太阳斜挂西天,院子里又铺满阳光,此时的阳光温和、收敛,像极了中年女子不尴不尬的笑容。

  数九的日子,草木枯荣有序。气温不算很低,小院里,雏菊、月季的花朵还在枝头摇曳,美丽也动人。佛甲草最是淡定,不改气定神闲,绿意盎然。紫薇、海棠等早已向寒风缴械投降,伺机用一场绚丽的绽放宣誓回归。银杏树上不肯落下的叶子所剩无几,坚守终究是徒劳。或许凋零不是行到水穷处的终结,而是坐看云起时的新生。小寒将至,大寒必来,人总得学学草木,笑对枯荣,喜看春秋。

  数九的日子,冷暖姑且自知。空调的暖风只在体外徘徊,有些冷深入骨髓。冷落比冷更可怕,萧条的街区,瑟缩的行人,还有慌乱的野狗夜猫,把“冷”演绎得透彻淋漓。手机、短视频加剧了孤独,一切都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书柜里的书,仿佛遁入了时间的废墟,一次次被遗忘、被冷落。会呼吸的肉身和精神在盛大的谎言里陷入“多巴胺陷阱”,难以自拔。数九寒天,我才惊觉我的春、夏、秋已经走远,它们曾来过的,而我似乎不曾拥有。幸好,总有亲人牵挂,时有朋友问候,像楼房的缝隙间投射而来的阳光,愈少愈显得珍贵。没有不散的宴席,幸有不离不弃的关爱。寒暑,乃山河日月;炎凉,系世道人心。

  数九的日子,惊闻布谷啼鸣。是的,前天清早,我分明听到窗外声声啼鴂催起,一声起,多声和,嘶哑、急促,一阵赶着一阵。我确信,我真的听到布谷催春的鸣叫。但也就几分钟,突然停止了。莫非布谷也学“半夜鸡叫”催人起?当它把孩子们赶进教室,把大人们赶去“搬砖”,把老人们赶到公园,就停止了催促。又或者,现在的布谷鸟变异了,不再听从节令的号召,兀自焦虑、急躁,把本该舒缓冬藏的时间上了“发条”,用急促的闹铃打断一个个人间好梦?两千年前,屈子曾“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而今,我有些恐鶗鴂先鸣,百草难安。但愿,这只是一瞬“人迢迢、紫塞千里”,一般思妇游子的幻觉吧。

  室内空调嗡嗡,案几上,一盆璐姐五年前赠我的白掌油绿繁茂。茶桌上,菊妹送我的文心兰粉花淡雅,暗香不绝如缕。对视的那一刹,忽然心底暖流奔涌,眼前春光明媚。或许,我该把熄灭的炉火点燃,约三五好友围炉煮茶,将人间苦寒熬出梅花香来;或许,我可以去拥抱冬天和冬天里的人,毕竟,世间没有一炉烟火会胜过心灵的互相取暖。

  数九的日子,我一寸寸摩捋心中的皱褶,把感叹和希望寄于正在北归的太阳,寄于腊梅枝头即将打开的春韵,还有寒夜的灯火、人间的眼。

标签:日子;太阳;布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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