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忆可被塑造（组诗）
浅蓝
当记忆可被塑造
生命孕育万般可能，却只能选择其一
人生的碎片，散落在时间的空隙
总会幻想，打乱的拼图能回到手里
可以任意装点，铺上喜欢的背景
重复着，修正着，无数的悲伤与欢喜
期盼着，祷告着，哪怕是留在梦境里
记忆被解构重塑，化作潜意识的幽秘
通往童年的小径路程遥远，密林遮蔽
给不了的承诺和约定，都被放弃
像是无声呼喊，期待远山的回音
单程的车票攥在手心
给予昏沉的灵魂一记清脆的敲击
于是终究猛然惊醒——
过去的并未过去，只是被小心藏起
当大脑可被填充
精细加工的粮食，填进伸长的脖颈
压缩调制的讯息，冲刷思想的河床
大脑被漫灌，锈死了判断的阀门
我们被宠坏，抛弃了清醒的沉思
桑斯坦的回音室里，迷失碰撞的勇气
重复自我迎合的麻痹，沦为单向度的人
看似充实忙碌，惰性狡辩着交出白卷
用喧嚣逃避无聊，空虚癫狂着饮鸩止渴
声与色的交缠，偷走了内心的安定
情和欲的勾连，矮化了灵魂的高度
智慧何曾被人类轻易攫取
总是在痛苦和不安中灵光乍现
想象勾勒容身之所，哲理托起生命之轻
蓦然回首，人生的意义就在那里
当人类可被替代
人群抛在身后，便能看清前路
想让枷锁落地，却寥寥回音
还未等到救赎，已见证毁坏
留白的绝唱被填满
胶着的对弈成定局
骄傲的，充沛的，在被替代
独特的，深邃的，在被掠夺
无声碎裂的陆地，残存落脚的礁石
时代翻腾的浪花，沾湿每个人的裤脚
技术的座驾，海德格尔未曾给出答案
当生命的尺度磨灭难辨——
一切覆盖被坦然接纳，存在又何处追寻
有限赋予了无边的希望
困窘孕生出可贵的尊严
镣铐下的舞步，从容不迫
踏出厚重的节奏
这是有益的牺牲，逃脱毁灭的命运
卖八月瓜的贵州女孩
路边摊上坐着两个女孩，嬉戏着胡闹
好像那些八月瓜与她们无关
问价的客人前来，换上主人的模样
怯生生却丝毫不显慌张
拉扯着几斤几两，不慎露出些许生涩
想从对方的眼里看清母亲的嘱托
公路从这里向前延展，她们觉得遥远
日子里满是人来人往
不知父亲在哪干活，又或是远方未归
把无可奈何的信任丢在身后
客人把八月瓜带到哪里，无需知道
转过头去继续她们的打闹
玉米的修辞
盔上的红缨耷拉在身后
战败的将军低下了头颅
战果丰硕胸前戴满勋章
岂知在半山腰中了埋伏
手扶拖拉机轰隆隆驶过
为表皮附着上一层白土
老农凑近摩挲颗粒纹理
硬生生的还没杀尽威风
有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还有人说：刑不上大夫
甜腻腻的汁液塞住了喉咙
束住手脚的英雄尚有出路
橘子腐烂在树下
一条斑点狗，穿过一片橘子林
伸手可摘的高度，滴落画板的亮橙
是黑白影片里点缀色彩的蒙太奇
掌底的黑泥硬邦邦，浅浅的烙印
腐烂的橘子落地，一寸寸融进土中
学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
无人采摘？或自生自灭的取死之道
亟需正义的拯救或是贪婪的攫取
却被一块告示牌拦住去路：禁止采摘！
牛奶流向大海，粮食燃成灰烬
糖果藏在床底，枯叶夹在书里
看着腐烂的同类，也有悲悯的泪么？
一条斑点狗，穿过一片橘子林
它圆溜溜的眼珠里——
树上苟且生存，树下安静死亡
野猫与家猫
夜深沉了下来
睡意不知所踪
窗外的猫发情嚎叫，划破了
天花板黑漆漆的宁静
凄厉中带着妖娆，像婴儿啼哭
冰冷的大理石，囚禁着拔去指甲的爪
剥夺了空间的时间，是折磨与惩罚
也是完美生存的代价
忽地想起家乡的猫来
在院子里踱步，耸着肩穿堂而过
没有娇贵的土壤，没有挽在手臂间的把玩
作为交换，拥有无比的自由
平等拥有这片土地，闪亮着澄澈与韧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