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拾趣
□ 包宇
寒假开始多在二十四节气的大寒,结束时却到了次年的立春过后,一般20多天。此时天气最冷,冰冻最结实,孩童可尽情玩冰。
头天晚上在盆里倒满水,放到天井院中冻上一夜,第二天早上,盆和水已冻成一整块。太阳下一晒,或者贴着盆边浇点温水,倒过盆口,敲一敲,就出来一块凸透镜状的冰,可以聚光,当作放大镜使用。也可以穿上线挂起来,当锣来敲着玩。也许是日高冻解,敲着的那面“锣”会忽然“哗啦”一声碎在地上,状如一堆碎玻璃,捡一块放在嘴里,冰凉凉的。
想不到我们的这些玩法与古人不谋而合。宋代杨万里《稚子弄冰》诗中写道:“稚子金盆脱晓冰,彩丝穿取当银钲。敲成玉磬穿林响,忽作玻璃碎地声。”只是诗人有些夸大,说敲打冰块时脆如玉磬,声可穿林。其实哪有那么悦耳,更没有那么洪亮。
大寒一般都会有雪。宋代邵雍《大寒吟》描绘得颇为凄惨:“阶前冻银床,檐头冰钟乳。清日无光辉,烈风正号怒。……”孩子们却是乐天派,不会像诗中写得那么狼狈。天晴时,房檐上会出现长长的冰溜子,滑滑的,惹人喜爱。那时多是草房,从檐草头伸出的冰挂下,能够清楚地看见麦秸粗孔。掰一段,放嘴里凉飕飕的,还有股子陈年麦草味。孩子们一边吃一边说:“吃溜溜,拉石头……”
下雪天,小麻雀很难觅食。扫出一块空地,撒把麦子,用小棍支起一个箩筐,系上绳子,躲到不远处,看见小麻雀进去吃麦子就拉绳,筐倒了,小麻雀就被罩在筐里……这有点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捉到的麻雀或用绳子拴住腿任其扑棱翅膀,跟着逗乐;或裹上烂泥,放到锅底下烧烤,泥团烧红,再冷却,摔碎泥团,里面的麻雀皮焦肉嫩,香味四溢,好像名菜“叫花鸡”的做法……当下的孩子听我说到这里,坚决反对,为同情麻雀计,不忍卒书。
下雪天,兔子觅食更不容易,且行踪易被发现,雪地松软也跑不快,是捕捉的最佳时机。村里有个鳏夫,体短身圆,油光满脸,衣无布色,人称“油葫芦王二”,常在胳膊上架着一只喙如铁钩、目如灯泡的兔鹘(鹰的一种),身后牵着一条又细又长、滑似泥鳅的黑狗。其人一行在村里一亮相,孩子们就呼啦跟了一大群,前呼后拥,神气无比;大人农闲无事,也跟着凑热闹。
据说,出猎前一天要“熬鹰”——不给吃食,让它饿着;不给水喝,让它渴着;也不让它睡觉,让它熬着。就这样折腾它一天一夜。出猎了,一大群人在前面,王二及鹰犬紧随其后。兔子一动窝,他便撒鹰放犬。鹰在天上飞,看得分明,瞅准机会,一个盘旋俯冲下来,把兔打晕;猎狗乘机赶上,咬住猎物,配合默契。
听人说,有时候兔子也很厉害,鹰俯冲下来时,兔子会一动不动地伏在雪地里,等鹰贴近时,突然用它粗且长的后脚死命一蹬,将鹰蹬个半死。那情景我没有亲见,具体细节不分明,却看见过鹰与那狗为争兔子厮打起来。我们集体起哄,王二慌忙跑去收鹰打狗,弹压一阵,方才平息……半晌,王二提兔而归,孩子们得个绒球般的兔子尾巴,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