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运河怅望
2024-10-14 11:58: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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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不在运河边住,而我的青春惆怅却与运河紧相连。

  1981年,少年的我,懵懂中考入一所“中师”。学校在无锡郊外的一个古镇洛社,大运河穿镇而过。交通普遍不便的年代,不远的路程都得搭乘“长途公共汽车”,到苏州还得坐“绿皮火车”。从家乡黎里出发,颠簸中,见平望大桥,京杭大运河出现了。离家的愁绪渐行渐浓。我把脸凑到咯咯作响的车窗前,茫然地看着运河中轮船“突突突突”往来。我知道,汽车将沿着大运河一直驶到苏州南门汽车站。汽车站旁就是轮船码头,熙熙攘攘,风尘仆仆,可多是“打江南走过”的过客?

  放假回家,到苏州也必得排起长长的队伍购票。车过人民桥,打知名的国营“苏纶厂”前直角左拐,悠悠运河水又一路相伴了。觅渡桥,宝带桥,如飘带牵引,小学春游虎丘的情景再现眼前。那是“红领巾”时期,乘坐机帆船,在老师带领下进城。河面好宽广,两岸是树,是村镇,是断断续续的古朴石纤道。每看到纤道上嵌一小桥洞,或方,或拱形,心灵就一激灵——通往哪条小河啊。由此,似乎明白了,家与远方相通,一脉运河水足以把赤子送走而把游子唤回。

  情深深雨濛濛。宝带桥有几个桥洞?数清了前边几个,后面就数不准了。身心随车晃荡,吴江在望了。高峻的“三里桥”,拉纤者可打桥下栈道石走过,体贴人意啊。“九里石塘”,元代至正年间重筑,那一块块大青石,垒就岁月,也把风景与毅力吟成“史诗”。不管幸与不幸,若作纤夫,脚板踏在历经七百年风雨的石板上,相信汗都会灿烂地滴开成一朵朵最江南的小花朵。当年吴江女作家吕锦华老师写过一篇《悠远的纤道》(曾被选作高考阅读试题材料),我想吕老师心目中的样板准在这里。这京杭大运河上留存至今最完美的一段古纤道,钤着一方水土的印记,现已列为大运河遗产点,彪炳史册。

  中途,汽车需在县城汽车站“中转”一下。“吴江”名称挺特别,一是指“吴淞江”,以江名代县名,一是直接借代成县城所在地松陵。因而,“中转”地也是运河导入城区处。吴江文庙,伴“千年县府、百年县学”,阳光下,泛溢祥和的姜黄色。一座“垂虹秋色满东南”的“第一长桥”,呼应着姑苏城外的宝带桥,禁不住让人心旌飘摇。62孔也罢,72孔也罢,塌了也罢,勉强修复数孔也罢,绵延不绝的是诗与憧憬——把太湖引向运河,让历史指向未来。一脉相承一路行,到太浦河了(新中国成立后开挖的人工河),梨花溶溶,随即到家了(清人袁枚诗咏黎里“吴江三十里,地号梨花村”)。

  中师毕业,19岁,留校工作。此后经年,从“出远门”到“归去来兮”,行走的轨迹一如既往。回首,涛声依旧;放眼,大运河依然,只是焕发了青春,整治得越来越“风景这边独好”。吴江段则全面升级为“三级航道”,千吨货轮只管昂首挺进;伴行的公路,则退居“二线”,不再承受“不能承受的重”。当然,我的青春也如小鸟一样飞走了。

  且澹定。而今,我早定居县城,也算家住运河边了。闲来走走故道、登登古桥,蓦觉,岁月如帆,而远方不远。

标签:运河;大运河;宝带桥
责编:陈衍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