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琴西二巷
□ 王海波
城南拆了一片又一片,但保留了一条老街。我住城北的时候,很少来这里,偶尔路过,也只是路过,不会有任何牵扯。
我刚来城里的时候,是梅先生帮我租的房子。梅先生说,这里房租不贵,先住下来。这个地方就是老街的琴西二巷。梅先生每天在巷子里漫步,他熟悉每一块石板,每一处风景。他有时莫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一朵盛开的花朵,聆听一阵风吹过老墙的声音。这条巷子里的居民都非常尊敬梅先生,称他为“巷子的守护者”,他时常帮助邻居修补房屋,打扫巷子。
后来我才知道琴西二巷的来历,它以弹琴桥而名,琴西二巷在弹琴桥西。琴西二巷东边是琴西一巷,没有琴西三巷,就两条巷子。琴西二巷弯曲蜿蜒,洗尽繁华,两旁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青苔,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把巷子照得悠长悠长。我踏入琴西二巷,仿佛走进了一段被遗忘的旧时光,沉淀着城市的底蕴和历史的沧桑。梅先生在琴西二巷的小角落里搭起画架,每天教我画画,捕捉这里独特的画面。
清晨,琴西二巷弥漫着炊烟和早餐的香味,光阴在这里被拉长,巷子的居民尽情享受生活的宁静。夕阳斜射进巷子,映照出老巷的温情,邻里围坐在门口谈家常,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琴西二巷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巷子的轮廓,行人匆匆而过,偶尔的窃窃私语充满神秘色彩。
琴西二巷的存在,承载日月交错。梅先生平日话极少,脸上也无表情,在我的记忆里,梅先生像个怪人,不食人间烟火。而他一旦提起画笔,似乎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凡是古今中外经典的绘画语言,只要合乎梅先生当时作品的精神内涵,都会在其中发现适合他的优良基因,不露痕迹地在画面里演绎,博采众长,加以运用,能为他所用的绘画作品,及时消化反刍,把最美的东西变成自己的绘画语言。梅先生的书法也好,每日日课,反复临摹,并将其融入到山水画的构图之中,汉字的外形与结体是他每一张绘画构图的主旋律,它的均衡、对称、变化以及笔势的抑扬顿挫,体现着线条之美。
一天,琴西二巷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接着一声巨响,一棵大树被雷击倒在巷子的尽头。雨停后,整个巷子的人都来清理树木,锯的锯,抬的抬,扫的扫,不多一会儿,琴西二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闲。梅先生一人走在巷子里,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和巷子对话。梅先生对我是一个迷,认识他也是巧合,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更多是独处、沉默。我在琴西二巷住的地方与梅先生隔三排人家,他要我隔一天带着画作去,然后把画作铺在地上点评。他要我广泛汲取传统滋养,强化笔墨训练,提高绘画技巧和本领,创作出通情达性而又真正打动人心的艺术佳作。
傍晚,我去梅先生那里,见门上挂着锁。有人说他天没亮就走了。
我在琴西二巷一直等梅先生的消息,等了很久很久。有人说,梅先生去了西藏,也有人说,梅先生去了山西。
在琴西二巷,我住了不到两年就搬走了。琴西二巷是我的灵魂之地,也是岁月的见证者,有着无法言喻的力量。离开琴西二巷时,我还到梅先生住过的房子看了看,梅先生犹似站在门口,蓄着胡须,瘦小的个头,反剪着双手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