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树下的秦淮记忆
2025-06-13 09:24:00  来源:江南时报  作者:张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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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大树下的秦淮记忆

  □张南宁

 

  于古都南京的幽谧深处,秦淮河,这悠悠淌过千年的灵秀之河,悄然穿过老城南。十里秦淮的两岸,便是那烟火缭绕、诗意氤氲的秦淮区。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伊始,我的家族便与这片土地,缔结了千丝万缕、刻骨铭心的缘分。

  犹记孩提之时,初逢老城南。1956年,母亲自部队转业,踏入秦淮区。领到薪俸之日,她将几枚国家新发行的两分硬币,轻轻置于我掌心。彼时年少的我,满心盈溢着欢喜,恰似一只欢快撒欢的小鹿,迫不及待地奔向小摊,换来心心念念的洋画。孰料,为此我竟被罚独自归家。从建康路至广州路,七八里路程,我沿着1路公交线,顺着珠江路,一路摸索前行。那时的我,浑然不知母亲一直悄然尾随,满心皆是对我的深切担忧。

  未几,区机关安排我们入住临近白鹭洲公园的泰康里。那是一座颇具规模的民国建筑,解放前,曾为大名鼎鼎的律师王国洪之府邸。我家居于带后门的平房,后门之外便是小石坝街附近的十字路口。街边小店星罗棋布,仿若散落的珠玑,摆满琳琅满目的零食与生活用品。往南不远处,便是白鹭洲公园,彼时公园无需门票,可随意出入。我犹记得,自己曾于园中登上小火车,一路悠悠晃晃,直至和平门火车站。

  在那如梦如幻的懵懂年少时光里,泰康里的件件往事,宛如镌刻于石上的文字,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除四害”之际,众人手持能敲响的器具,噼里啪啦地敲打,一心欲让麻雀等鸟儿无法在树上栖息,直至累死。如今,泰康里虽已消逝于时光长河,而后门边上那几株拥有数百年树龄的大树,却依旧挺拔屹立,仿若忠诚的卫士,静静守护着往昔的悠悠故事。1958年大跃进时,泰康里大院阳台上的铁栏杆,皆被拆除送去炼钢。父母下班后,无暇休憩,戴上沾满铁锈的粗手套,操起小锤,匆匆奔赴炼钢工地敲矿石。而我,亦曾前往武定门外的节制闸,为在炼铁高炉下忙碌得热火朝天的父母送去牛奶。

  1959年,我们家搬离泰康里,我也从钞库街小学转至中华路小学。自那之后,每日的中午与晚上,我皆在区机关食堂用餐。食堂庭院的侧门,径直通往瞻园,那可是明朝开国元勋徐达的后花园,自那时起,便成了我放学后尽情嬉戏的欢乐之地。1964年,我考入乌衣巷的27中学,在随后的四年时光里,近在咫尺的白鹭洲公园宛如一位挚友,始终相伴左右,直至1968年春天,我参军离去。

  七十年代末,父母离休,入住秦淮区政府分配于石埧街的居所,于白鹭洲畔,开启幸福的晚年生活。岁月如刀,在他们面庞刻下一道道痕迹,然而他们的睿智与气度,丝毫不减,霜情与晚节,更是相得益彰。母亲生性闲不住,每日义务前往白鹭洲管理游船。我目睹她那行动略显迟缓的双腿,在一艘艘游艇间艰难挪动,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船身,每一个动作,皆饱含着认真与执着。每当目睹此景,我的心便如被轻柔揪住,酸涩之感油然而生,泪水在眼眶中盈盈打转。

  母亲周杰,对秦淮区与白鹭洲,怀有深厚的难以言喻的情感。1956年转业后,她便一直于秦淮区工作,历任政府办公室主任、区妇联主任,亦在计划生育办公室、防疫站担任领导职务,夫子庙、李府巷、双塘街道办事处,皆留存着她忙碌的身影。这数十载,她兢兢业业,与同事们齐心协力,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这片土地。母亲临终前,仍念念不忘,期望能将自己的骨灰,安葬于白鹭洲公园的树下。

  如今,母亲已然离去,但其风范,却永恒留存于我们心间。那些与秦淮区、泰康里相关的记忆,恰似陈酿的美酒,于岁月的流转中愈发香醇,深深铭刻在我心底,成为我此生魂牵梦绕的眷恋。

标签:大树;秦淮区;白鹭洲
责编:王婉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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